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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真身不如昔日相见的化身那般年少,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长相倒是和那化身一般,阮慈之前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次掌门极其冷淡,因此她对掌门印象不佳,直到之后紫虚天得了门内拨来许多好处,这才略有改观。那棋摊老丈真身倒也远远说不上老,四十来岁年纪,但阮慈难以描述他的长相,投向这楚真人的所有眼神,似乎都被吞没。她见过所有修士里,此前只有道祖令她记不住长相,洞天修士能办到这点的,老丈是第一个。

楚真人性子倒是和气,凝神落了一子,又笑对阮慈道,“你如今可学会下围棋了?”

阮慈如实道,“入门以后,果然也很忙碌,只下过不到十盘,便如同不会一样。”

楚真人颔首道,“金丹以前,的确是东奔西走,没有这般闲情逸致,结丹以后,就要好得多了。到那时,琴棋书画,你早晚要精通一样的,否则这漫漫岁月,又该如何打发。”

阮慈心道,“或许洞天以后是这般样子,我也不好说我就一定不会,但金丹期决计不会如此,我有闲空还不如去和灵兽玩呢。”

她终究还是顾念王真人,便没有将这话说出口,楚真人看她几眼,笑道,“徒儿,我们这盘棋暂且封存,我先来和这小蛮女下个几盘,看看她的棋力,可曾有所长进。”

他叫阮慈小蛮女,王真人又唤阮慈小猪,这师徒二人倒是一般,不修什么口德,不过阮慈今日并不着急,天录已被带去花园中玩耍,她有许多时间和老丈对耗,也想要稍微配合一些,弥补不知情时击碎老丈棋盘之举,便配合地在老丈对面坐了下来,楚真人卷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番的样子,又对阮慈道,“我知你心底必然想要输给我几局,照顾我的面子。但我下棋,最不喜敌手故意相让,是以今日也要设些彩头。”

他在棋盘边上指了几指,便有三朵奇花落了下来,楚真人道,“你赢我一局,便能摘一朵花走,若是一朵也摘不得,此次前去寒雨泽,七星小筑便什么人都不派,只让你和你姐姐前往,其余护道人手,都由你自行筹措,你道如何?”

阮慈不好打断长上的说话,看在王真人面上,容楚真人说到现在,终于有了话口。她捻起一枚棋子道,“你这老丈,总是喜欢自说自话,我和你下棋的确是照顾你的面子,但可没说过要故意输给你。便是什么彩头都没有,也会很认真和你下的。”

她白了楚真人一眼,楚真人不由大笑起来,对掌门说道,“你瞧瞧胜遇,将她宠惯得不成样子。”

掌门道,“也都是和恩师学的,我们这一脉,素来对弟子纵容溺爱,总将弟子养得不分上下尊卑。”

就阮慈所知,掌门能保住如今位置,和楚真人脱不开干系,但他对楚真人说话也未见多么尊敬,阮慈便觉得他说得实在很有道理,都已是洞天真人了,尚且不尊恩师,这话是把自己也说进去了。

楚真人听了掌门这话,果然也并不生气,欣然一笑,对掌门道,“你在含沙射影什么?我生平幸好只收你和胜遇两个弟子,不然不知要有多热闹,便是只有你们两个徒弟,也还是这个觉得我偏宠那个,那个觉得我偏宠这个,我到何处说理去?”

这两人虽为洞天之尊,但说起话来倒是烟火气十足,半点没有架子,王真人见阮慈时,架势都要足些。阮慈心里暗道,“看他们说话的样子,楚真人分明更宠爱掌门一些,恩师那作派,想来和他们俩便是不怎么投合。掌门还说恩师不分上下尊卑呢,哼。”

她听到楚真人唤王真人‘胜遇’,又觉得十分新鲜,偷偷地捂着嘴巴笑了几声,楚真人却是误会她的意思,对阮慈说道,“你瞧,这是多么可笑?唉,我两个弟子都养坏了,大弟子养了一个,也养坏了,我还想再收第三个呢——却是还没入门,又坏了。你可别被你师父养坏,否则我们上清门只怕真禁不住这折腾。”

阮慈眼珠转了几转,问道,“什么样叫养坏呢?”

楚真人大呼‘坏了’,“你会这样问,便已是很有坏心思了。”

他却转瞬又将此事抛诸脑后,笑道,“让胜遇去烦心吧,他这辈子师徒缘和我一般,真不怎么样,晦儿好歹还收了你族姐,是个合心意的乖徒儿,你么,将来不要闹出事来,就算是大幸了。”

阮慈听他口口声声王真人师徒缘不好,不禁想要回上几句,又想到自己刚挤兑过王真人,面上不由微红,嗔道,“哎呀!下棋下棋!这么多话呢!”

老丈笑道,“那,你还不把你那枚棋子取出来?”

他袍袖一拂,桌上登时化现出一套古雅棋盘,两盒棋子莹然在旁,其中白色那盒隐然和阮慈有股联系,阮慈微微一怔,取出天命云子,不期然望了掌门一眼,掌门淡然道,“听师弟说起,你最是胆大包天,原来也不过如此。”

阮慈最是受不得激的性子,当下便把云子取出,扔回盒内,只觉得二者联系,一下便变得若有似无,那云子再也无法氤氲遮掩内景天地,便是在气势场之中,她的气势也一下全数展露,一股凌云剑气,傲然冲天,直上斗宵,恍惚间和那周天气运呼应,搅动风云,便仿佛是谢燕还在琅嬛绝顶亮剑时那般,在上清门上空,惹来隐隐视线偏移关注,只是又隔着山门大阵,洞天遮蔽,看得含糊不清,难以分辨真容。

不知何时,净身咒被剑气冲开,悄然瓦解,那十二白玉道基傲然矗立,池上灵气翻涌,蒸蒸如炁,池顶神念如海,与宽阔池水交相辉映,若非池畔草木不丰,谁能说这是筑基修士的内景天地?两大洞天亦不免微露惊容,对视少顷,楚真人哈哈大笑,将阮慈一指,遮去她锋锐气势,捻起一枚黑子,笑道,“下棋,下棋——这次,我可不让你先了!”

说着,便将一子落下,却是隐隐有些慎重之色,显然是将对面阮慈,当做值得认真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