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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正当此时,紫虚天洞府之中,阮慈眉心却是微微一蹙,心头一阵触动,险些便乱了体内灵力奔涌,只是欲要捉摸,却又无从追寻,半日才将心事收束,重又回到定中,只是这一丝触动,却令心湖微起波澜,此前数日努力,尽付东流,不得不重新开始,这对耐心的确也是一重考验。阮慈却并不焦急,从容随缘而去,只将时光看淡,把那点滴流过的宙光,当做了可以调整的尺度。

说起来,这也是她这次出行所得感悟之一,此前徐少微带众人去看宙游鲲,直接导致众人被沧浪宗偷袭,图珠、种十六、阮容等都因此陷入险境,更令大玉周天的修士,得到机会侵入周天。说来这宙游鲲便是肇端之始,但也正是因结识了此鲲,与它嬉戏之中,阮慈逐渐悟得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至理,此次闭关之时,便不如上一次那样时而无法安心,总是静极思动,觉得枯坐无聊,而是尝试将时间也看成可以调整的尺度。

这种感觉,说也玄妙,分明在法力上没有寸进,只是调整心中观想时某些似乎不可逾越的尺度,但一旦尝试,却又发觉这尺度也没有那般死板,那炼化药力的漫漫长路,在此时虽觉漫长,但若是放眼宇宙那无以纪年的路程之中,便也不值一提了。

对修道中人来说,或许这世上有许多维度都并非绝对,不论是大小、前后、来往又或是过去将来,都立足于心中基点,便像是那本《意修真解》,从无到有、一步登天,便是前置条件十分苛刻,但仔细想来,终究是无中生有,若是内心的信念足够坚定,所思念之事,和大道法则又足够吻合,便可直接从大道中获取回馈,将通天修为一朝拟化。当然,这并非是说甚么空想都能成真,便比如说阮慈将时间视为纬度,如此修行数百年,心中都是丝毫妄念未起,这般的改变也不是自己异想天开得来,而是几番观鲲,与那宙游鲲嬉戏交游,无形间观摩了不少大道至理,这才能借由见识的变化,从而影响到道心,从此在修行之上,无形间迈过了一道关隘,只这一悟,便不知令她在同侪中,又要领先几步了。

自然,众人各有机缘,若真是那禀赋极厚的修士,便是大家都经历了一样的险境,他也会别有领悟,进境修为总是要快过他人一步,这也是为什么各大门派收徒都注重禀赋之故,只说那法体底蕴,随处一个茂宗都能补足,但福运、悟性,这些无可言说之物,看似虚无缥缈,对修士前程却极是要紧,就算这些都没有,全凭一颗道心,在道途上有所建树,但那坚定的道心,其实也算是禀赋的一种。也怪道许多高门弟子,以白眼望人,虽然同是修士,却自命不凡,自诩和俗流并非同道中人,这话也不算是假,修道对许多修士来说,是延年益寿、富贵显达的途径,但对这些禀赋厚实的修士而言,修道本身便是全部,也唯有这些弟子,才有那么一丝希望,得窥上境。

阮慈倒不曾自高自大,觉得自己和旁人就有什么不一样,但她更不会妄自菲薄,她筑基十二,得诸道祖青睐,禀赋之厚,在琅嬛周天只怕是数一数二,也因此比旁人又多了一份从容,自知自己不可能困在筑基这一步,至少也要修到洞天,才能在道祖棋局中有所作用。在此之前,自然有各方气运因果,涌动簇拥,将她推往上境,到那时再迎来她的结果。

她生平最厌恶被人安排,但此时修为浅薄,便是厌恶又能如何?大多时候都只做不知,安心修行,连多余思绪都不敢有,待到金丹拔剑之后,才可稍稍放松。这二百年来,试着将时间视为纬度,安心炼化药力,与修炼上更多了几分老道,只是性子却依旧未改——也是有意不愿改换,若是在旁人看来,时移世易,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是未入道以前的稚童性子,总会因为经历的多少,有些改易,但阮慈或许学了几分谋略,也知了些人心险恶,却不愿因为外界冷暖便改了自己的脾性,她这一生全是旁人安排的结果,若为了活得久些,便顺着因果气运的推动,换了自己的性子,这么多大能,你推一下我推一下,个个都要在她身上写字,到最后,她还是阮慈么?

便如同此时,她先花了一百多年,将筑基第七层修满,又用一百多年连服了两枚丹药,把修为推到第九层巅峰,距离结丹也只有那么极其细微的一步之遥。若是把稳些,理当出关拜会恩师,讨教结丹关窍,免不得也要寻访时间灵药,为服药结丹准备。但阮慈因学会这‘另眼相看’之法,饶是闭关两百余年,心中依然只觉得不过是短短一段时日,闭关之兴未尽,便也由着自己,尽情随意地抚平心境,试着搬运法力,向那第十层道基筑去。

她那道基,如今是九实三虚,只是第九层道基之上,承露盘已是立起,浓密灵气如云似雾,仿佛那枚金丹已是在虚无中呼之欲出,阮慈隐隐有种感觉,若是自己在其余大天,此时便可不顾那三层道基,自行结丹。日后再设法回来弥补空虚道基,便是此刻她也能出关再寻来时间灵物,试试看能否感应到金丹初期的剑种,不过这样得来的修为,也是从第九层直接凝结金丹,不可能筑实那后三层虚无缥缈的道基。

筑基十二,世所罕见,便是王真人恐怕也不能将她的疑问全数解答,只能一同摸索。阮慈已经几番尝试,那法力始终无法在第十层道基中凝实,她已排除了许多想法,这平复心湖,便是最后一种可能,想着也许是心湖中始终有所挂碍,法力不够精纯,而第十层道基对法力极为挑剔,便又花费时日,将所有想法全都摒除出去,又再试着填补第十层法力,只是灵力落入,便如同落入虚空,照旧逸散,她微然一叹,已是知晓这三层道基,并非灵力填筑,只怕这三层便是道祖和其余修士不同所在,对一般修士来说,根本无从接触想象,更不谈索求了。

但阮慈既然筑基十二,便不怕没有地方去寻求,更有许多途径可供择选,洞天修士晋入洞天之后,都会设法把道基补完,自是知晓其中需求何物,至少也有些见解可以一道探讨,便是上清门中,掌门道侣清妙真人距离沦落道奴只差一步,都已到了不得不以身合道的关口了,修为精深可见一斑,便是王真人成就洞天不久,阮慈也不怕无人讨教。更不说还有青君在过去世中相候,也可出关查问何僮,捉月崖是否有友人遣人送来的时间灵物。

思及何僮,阮慈心中又是一跳,一股淡淡不祥之感浮现,她暗道,“难道这就是金丹境中的吉凶感应?何僮是因我之故被人擒去或是杀死,因我已筑基九层,无限靠近结丹,神识又还算强大,便有了这么一丝感应?”

这吉凶感应,阮慈此前也在典籍中看过,并不是次次都有,也不是次次都灵,若没有修行感应心法,大多修士还是不怎么在意。不过她还在筑基境中,便有数次感应,可见自己大概也有些许天赋,金丹后若有机缘,可以试着修行感应功法,毕竟王真人所修《太上感应篇》,便是极为上乘,阮慈也颇有兴趣,至少修了感应心法,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心思,不似此时,对王真人来说,自己根本便没有什么秘密。

说来师徒二人已是两百余年未见,阮慈在修行时,只觉得这二百余年不过是展眼而过,其中的枯燥辛苦根本不足为道,但此时想到和恩师亲友也有这许多年不见,又觉得时日已经很长,不由得十分思恋,暗道,“何僮出事,可大可小,不知会否和山下九国差使有关,不如我先出关去恩师那里拜见一番……”

其实何僮的事,找吕黄宁便可,但王真人不曾管束阮慈,她性子也被娇惯出来,既然想见师父,那便是无事也要请见的,更何况有事?这念头偶一兴发,刹那间便炽热十分,竟想就此出关,可不知如何,隐然间又觉得这般似乎于修行不妥,待要细捉感应,却又是杳然无踪。便又将念头打消,寻思道,“常人说这感应玄而又玄,在我来看,无非是无法看破气运因果那冥冥间的联系,就像是恩师为我演示时所见,我每一动作,在这世上都会有无数回响,既然此时已修到金丹门槛之前,那强大回响,便可偶然落入我耳中。想来便是此时去见恩师,恩师也会避而不见。但即便他不见我,我出关这一举动,一样会对凝练道基有不利的影响,就不知是应在了何方。”

“若是如此,只有闭门不出,才是有利于凝练十二道基,但我静中参悟无果,想要意修也没有时间灵物,便是从剑中索取,也是连注入灵炁都做不到,这些全都不是途径,还有甚么是我没有想到的?”

再三寻思,终是想起一物,便从腰间取出一枚玉瓶,摩挲了一会,喃喃道,“难道……是应在此物之上?”

这正是她在宝云海深处所取的莫名之物,为此还承受了莫大痛苦,更是将法体再淬炼了一番,阮慈当时对此物本质全然不知,也曾好奇拔开查看,那玉瓶中空无一物,仿佛莫名之物只是她的错觉。此时重新取出,却仿佛和此物有了强烈感应,知道此物为自己凝练后三层道基的关键,但几番拔开瓶塞看时,却又是空空荡荡。她心念徐转,暗想,“呼名生感,这万物的名字都是重要,在幻境之中,若是看破此境真谛、此物真名,都会令其减少几分威能。或许,我只有猜到了此物是甚么,才能启用。”

这不断滴落的莫名之物,会是什么呢?阮慈将当时景象,几番回想,“涅槃道祖得了青君银簪相助,已从虚中之虚回到了虚数之中,依我在灵远识忆中所见,修士死后,真灵还是未曾磨灭,只是会受到召唤,汇入忘川投入虚数,那处所说的虚数,应该是一处如海如渊之地,真灵入去之后,便不会再回返。想要逃开这召唤,只能不断轮回,躲避投入忘川的渴望,但道祖之尊应当是可以抵抗这条规则,和青君一般,始终存在虚数之内,在过去世中停驻。”

“但本方宇宙的过去世中,并没有涅槃道祖,涅槃道祖是现实之中的真灵,又因为道韵屏障同时存在于虚实之间,她只能借助道奴上使和清善真人的同时一击,从周天内逃脱,此时应当是游荡在现实宇宙之中吧,对于道祖来说,真灵犹在,她又曾是涅槃大道的道主,便是旧日宇宙的身份,只要本方宇宙的大道没有甚么改易,她想要重新合道,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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