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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幼文道,“现在这大阵连元婴修士的一个喷嚏都抵挡不住,倘若再不修补,说不定数年间都会自行破灭。城中那几家宗门哪有看不出来的?但到现在都聚集不出相应力量,可见远处战场余波的影响有多么大了。太微门倘若再不结束战端,这一带的散宗城池可能都守不住,会纷纷散佚于山水之中,只等数百年后元气平静之后,遇有因缘,或许还可以重建吧。”

他不知周天大劫的隐秘,对于太微门大举征伐无垢宗,又或是突然想要一统宇内的做法,自然颇感费解也并不赞同,从语气中便可听得出来。阮慈却知道无垢宗绝无可能在数十年内便烟消云散。此时两宗的战争还只在元婴层面,洞天高人无一出手,目前的种种动静,只是彼此在争夺气运而已。太微门通过杀伤无垢宗门人,正在断去无垢宗的气运,只是做得比较温和,不像是南鄞洲那般简单粗暴。无垢宗一面应对,一面也在不断培养新生修士,只要无垢宗数位菩萨没有圆寂,道统就不算断绝,其就有往外散布思潮的能力。

气运、因果、道韵……各个维度都在剧烈冲突,现在中央洲陆中部就像是一锅粥,搅和着还未开锅。便是太微门,也在借此淬炼自己一统周天的计划,这和琅嬛周天自古以来各自为政、互不服膺的思潮不同,想要推行也势必要遇到阻力。阮慈目前还未看出太微门这大一统的思潮会否与大不敬有过分激烈的冲突,又能不能来得及在周天大劫以前大功告成。眼下上清门、青灵门都是冷眼旁观,或许通过无垢宗之争,会让两家宗门明确自己的态度。

这样巨大的棋局,千年内能有变化都不算是慢的,木阴城、雷阳城这样的散宗城池,注定是无法久存,阮慈仿佛已见到未来数百年后此处的场景,凡人国度是不会再有的了,城池也化为山林间的遗迹,瘴疠处处,宝藏坟茔深藏其中,吸引着远方赶来的各色修士,云端也不知何时架起了浮云码头……眼下的一切,不会再有人记起,就连这一带名称的由来——由五座恰好占据五行的散宗城池而得名的五行山脉,也会被人忘怀。或许到了那时,距离这里最近的茂宗明玉宗的新弟子,把这里毫不考虑地划为荒山野地,只标注一处‘五行集’罢。

逝者如斯夫!时间的流逝便是如此,在每时每刻,只是一点一滴,倘若把眼光放到千百年间,便可见到一条奔波跃动、咆哮汹涌的激流,在这样的激流之中,又哪有什么永恒,哪有什么千古,只有不断被卷走的一生悲欢。小弟子的一生,在大修士眼中,不过是河流中的一滴水!

但一滴水也有一滴水的奥秘,大道在芥子微尘中亦不减分毫,阮慈站在云端,一时不由痴了,脚下那沧桑大城,顽强地盘踞在群山之巅,又似乎像是在对时光证明,即使开脉、筑基修士的一生是那样的有限,但依旧可以在这世间留下一座这样的城池,即使很快便会被旁人遗忘,但它却依旧会在这里矗立很久很久,哪怕被绿叶爬满,被丛林吞噬,在枝叶掩映下的一砖一瓦,也都是他们曾来过的证明。

王月仙出生时,阮慈还刚拔剑不久,在上清门闭关修道,自她结丹以来,仿佛也没有经过什么大变,但王月仙的道途中,又有多少刻骨铭心的时刻,便仿佛是把那时间拉得很长很长,与阮慈那匆匆而过的时光相比,同样的岁月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时光忽长忽短,阮慈思绪沉浸其中,不知不觉,竟仿佛臻入奇妙境界,思绪空灵活泼,内景天地之中,那亭台楼阁上下的金铃玉鼓无风自响,活泼不已,吉祥无尽,久久方才逐渐停息。阮慈回过神来,仔细一品,只觉灵性似乎更纯粹了几分,要说还有什么别的,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沈七、姜幼文都曾如此顿悟,自然不会催促,反而各自退避到远处,为她护法,此时方才回到阮慈身边,姜幼文笑道,“瞧,我说这对母子福缘深厚,果然不假,你收了他们,当即便有了这番机缘,也是巧得很了。”

阮慈会心一笑,道,“世上哪有真正的巧合,我只猜我们要去的那时间瘴气定然是十分凶险。”

她突然天外飞来这么一句,姜幼文不由一怔,沈七却是面露沉思,阮慈见了笑道,“幼文,你话虽多,却赶不上沈师兄机灵,这还是小苏没来呢,倘若小苏来了,你呀,不知要被他们联手欺负成什么样子。”

姜幼文不禁大为不服,阮慈却也不再解释,只道,“走,我如今灵觉更是敏锐,又离得近了,感应清晰得多。那坟茔里似乎藏了一只妖鬼,而且和荀洋、王月仙颇有渊源,奇怪,为何又是妖鬼。”

说着便将遁光一展,带着姜、沈二人,飞向城外不远处的一道山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