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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蓁一回内院就去沐浴压惊了,到了晚膳时辰,刚平复稍许,便听说了另一桩事。

下人说,霍舒仪负伤在床,下不了地,这两天恐怕都得在榻上用膳了。

沈令蓁立刻联想到了她与兄长及母亲发生的争执。此前她只听说霍舒仪的院子传出了哭闹的动静,却不知她还受了罚。

沈令蓁本因对霍留行心生惧意,思忖着暂且避一避他,这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主动找上门去,问问霍舒仪的事。

毕竟季嬷嬷曾说,此事多半与她有关。事发当时,她因顾虑着霍舒仪不喜欢她,并未前去插手,可眼下若还全然不闻不问,实在有些失了礼数。

到了霍留行书房门前,沈令蓁抬起手要叩门,脑海中又浮现出沈宅那一幕,不禁打了个颤,将手缩了回去。

如此抬手,缩手反复几次,这书房的门却被里边人一把打开了来:“你在做贼?”

沈令蓁一见到他就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霍留行扬了扬眉,好笑地看着她,举起手晃晃:“我洗过手了。”

沈令蓁克制着尽量不表露嫌弃的神情,跟着他入里。

书房内,空青正在研磨,京墨正在铺纸。

沈令蓁迟疑道:“我打扰郎君做正事了吗?”

自然是打扰了。霍留行原本打算拟一封信,派人去暗查沈令蓁的那位救命恩人。

因他确信,霍府内也许有人能够伪造他的佩剑与疤痕,却绝无一顶尖之人可以模仿他的剑法,所以现在改将怀疑放到了外边。

只是沈令蓁来了,为免被她看见字迹,他便动不得笔了。

他摇摇头:“你的事也是正事。”

沈令蓁沉吟了下:“倒也不全是我的事,我是想问问郎君,大姑娘……”

她话只说一半,霍留行却也懂了:“被罚了十鞭子,母亲下手有分寸,没什么大碍,养几日便好。”

十鞭子养几日便好?这要是换了她,恐怕养一辈子也不会好了吧。

沈令蓁睁圆了眼:“大姑娘犯了什么错,为何罚得这么重?”她面露歉意,“倘若是因为我……”

“与你无关。”霍留行打断了她。

一旁研磨的空青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少夫人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会不开心,郎君这回睁眼说瞎话倒说得颇有人情味。

沈令蓁一愣之下微微有些脸热:“那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郎君这是为我出的头。”

霍留行一噎:“哦,她几次三番顶撞于你,本也该罚,便算在内吧。”

沈令蓁犹豫着张了张唇。

“怎么?你有话直说。”

“郎君,我一直不太明白,大姑娘为何这样针对我?”沈令蓁有些窘迫,“这话我不好直截了当地问她,又不知该与谁打听,憋了这么久,只好来问郎君。”

霍留行笑意一滞。

一旁京墨也是万万没想到沈令蓁如此开门见山,不由地呼吸一紧,记起了十年前的那桩事。

这事的渊源,说来还有些复杂。

大齐建朝以来,圣上因得位不正而忌惮朝中武将,多年来一直实施以文制武之法,国中战力因此日益衰微,西北边关频受西羌族人滋扰。

彼时抑武的弊端日显,坐了十七年皇位的圣上自觉龙椅已然稳固,有心重振大齐武力,便准允了霍家以战止战,攻打西羌的请命。

那之后首次发兵,霍留行领军大获全胜,重创西羌,从此名震天下。

朝堂上下人人喜笑颜开地向圣上道喜。

然而他们喊着“壮我大齐,扬我国威”的口号,心里却感到了害怕。

前朝所向披靡的霍家军早在二十七年前的内战中全军覆没,沉寂已久,始终被动挨打的霍家一朝出山,竟怎仍这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于是半年后,当霍留行再次乘胜追击北伐时,朝堂便传出了争议,称霍家好大喜功,为一己私利发起不义之战,置黎民生计于不顾,令大齐蒙羞云云。

这些声音,让原本雄心壮志的圣上也开始犹豫退缩了。

沈家二房的主事人,也就是沈令蓁的二叔,便是在这时候与圣上悄悄进了言,说汴京还留着一位前朝的皇子,正是霍留行的姑姑与前朝末帝所生,这么多年过去了,霍家依然保有如此战力,怕不是有心复辟吧?

一句“复辟”彻底浇灭了圣上令大齐重整旗鼓的豪情,也叫西北的战局就此急转直下。

霍留行那支原本势如破竹的军队在深入西羌之后突然断了粮食补给,陷入了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境地,最后反成西羌俘虏。

霍舒仪的生父就牺牲在那里。

如此血海深仇在前,她本就不可能接纳沈家人,更何况还有“情”之一字在。京墨身为霍留行的亲信,贴身服侍他多年,自然瞧得出霍舒仪待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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