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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漠。”李心玉忽的停下脚步,背对着他颤声唤道。

裴漠心尖儿一疼,放软了声音:“我在,殿下。”

“线索断了……”李心玉回过身望向裴漠,玲珑眼中泛着湿红,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和茫然。她说,“我们输了吗,裴漠?”

裴漠走上前,将她整个儿笼罩在自己怀里,笃定道:“不,我们不会输。”

“可是他杀了吴怀义,他洞悉我们的行动,并且先于我们一步动手,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李心玉环视四周,只觉得草木皆兵,“他会躲在哪儿?此刻他又会用怎样冰冷的眼睛监视我们?”

李心玉面色有些发白。毕竟死过一次,她知道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哪怕平日再聪明镇定,死亡总能勾起她内心深处最阴暗痛苦的回忆……

“四周无人,很安全。”裴漠轻声安抚,神情自信又认真,一字一句道,“有我在,公主不会有事。”

他的嗓音很温暖,很轻柔,与平时大不相同。

李心玉汲取着他的体温,渐渐地也能镇定下来了。片刻,她仰起头,揪着裴漠的衣领道:“小裴漠,你要保护好本宫呀!”

她眼中波光闪动,带着对生的执着和渴望,那样的柔弱,又那样的坚强。

裴漠怦然心动,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他想,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李心玉需要他更幸福的事情了。

他望着她,眼波深邃,轻轻颔首,微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一字承诺,重于泰山。霎时间乌云散尽,天光重现,李心玉逆着残雪释然一笑,恍若新生。

入夜,星辰黯淡,高耸的观星楼上,寒风凛冽,太史令贺知秋穿着一身雪白的冬衣,腰间挂着公主赏赐的银香囊,茕茕孑立,仰首夜观天象,不时用笔在簿子上记录着什么。

两名高大的侍卫尽职尽责地守在他旁边,其中一人抱拳道:“贺大人,我俩奉公主之命前来保护大人。此时天色已晚,恐生变故,还是让属下早些送大人回府歇着吧。”

贺知秋观测星象,落完最后一笔,方轻轻点头道:“有劳二位。”

下了观星楼,侍卫一前一后提着灯笼为贺知秋引路。此时天色阴沉黑暗,朔风凄寒,回府邸的路尚远,贺知秋思忖了片刻,体贴道:“今日太晚了,出宫多有不便,我便在太史局小睡一晚,二位不必相送了。”

侍卫道:“公主命我等寸步不离地护着大人,即便太史局近在咫尺,我等也不能懈怠。”

正说着,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人衣袍凌乱,眼睛都睁不开。

贺知秋举起袖子遮风,待风停,放下袖子,狭长的宫道尽头却出现了一抹高大修长的黑影,如同一匹盯着猎物的苍狼。

“谁在那儿!”侍卫警觉大喝,还未拔刀,那抹黑影却是瞬间发难,如离弦之箭般飞速冲来,带起掌风阵阵。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只听啪啪两声闷响,两名侍卫脖颈一阵麻疼,登时两眼一黑,直直地栽倒在地。

两只灯笼在地上滚落了一圈,烛火湮灭。黑衣人击晕了两个侍卫,轻巧落地,回身紧紧盯着贺知秋。

四周比黑暗更暗,唯有那黑衣人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斗更亮。

贺知秋想起李心玉所说的,因他窥见了丹药的秘密,有人想尽办法地想要取他性命,不由一惊,朝后连退两步,清冷道:“你是来杀我的?”

黑衣人不说话,只眯了眯眼,朝前走一步,贺知秋后退一步;又走一步,贺知秋又退一步。

“啧。”黑衣人流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他右手握上剑柄,倏地拔剑,剑刃摩擦剑鞘,发出清越的龙吟之声。

这里是两面宫墙夹杂的狭窄小道,天色又黑,本就是路痴的贺知秋更是无处躲藏。他想,天要亡我,今日怕要命丧于此了。

咻——

黑衣人举剑,寒光一闪,面具下的贺知秋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贺知秋只觉得腰上一轻,接着黑衣人剑尖一挑,一个物件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度,稳稳地落在了黑衣人的掌心。

贺知秋讶然睁眼,挑起面具的一角望去,面前的宫道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黑衣人?再低头一看,腰间一缕残绳随风晃荡,公主赏赐的银香囊却不见了踪迹。

而此刻,清欢殿内。

修长的身影避开巡逻的侍卫,越过屋脊,落在庭院中,又悄悄转过回廊,摸进了偏间。

他关上房门,扯下蒙面的三角巾,露出一张年轻漂亮的脸来。

他屈腿躺在床榻上,从怀中摸出一只银香囊,借着清冷的夜色摩挲了许久,目光温柔眷恋。许久,他将银香囊放在唇畔一吻,又将其贴在心口处,如同护着一个稀世珍宝。

半晌,他起身,拉开床头的柜子,将银香囊珍视地轻放进去,又细心锁好,这才满足地闭上眼。

第二日,李心玉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惊道:“昨夜贺知秋遇刺?”

“是的,公主。”两个侍卫惶惶然跪在阶下,道:“那黑衣刺客武功极高,我等还未反应过来,就……”

就被揍趴在地上。

李心玉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问:“贺知秋呢?死了还是伤了?”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支吾道:“贺大人毫发无损,只是被抢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公主恩赐的银香囊。”

“什么,连个不值钱的香囊都要抢去?天子眼皮之下,皇宫之中,竟有如此荒唐之事!世风日下,贺大人也真是可怜。”李心玉感慨之余,百思不得其解,自语道,“你说这刺客图甚?莫非是先向贺知秋立个威,表示取他首级如取香囊一般容易?”

一旁的裴漠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