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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鹰盘旋天际, 城外的大道上,长龙般蜿蜒的队伍只能望见一个尾巴。

路面空荡,只有几个赶早买菜的农夫挑担来往, 急促的哨音并未将祁炎带来身旁。

天际微白的曙光,不曾照亮纪初桃眸中黯淡下来的期许。许久, 她轻轻拿下唇间的骨哨, 撑着墙上围栏, 呼出的白气在朔风中凝成霜花。

果然听不见骨哨么?

还是说, 他不想见自己?

纪初桃眼眶有些湿冷,也不知是风迷的,还是因为城门下那片不见归人的空荡。

“殿下, 城墙上风冷,还是先下去再做商议。”拂铃劝道。

的确,自己不管不顾地追上来, 又算什么呢?

纪初桃握紧颈上的坠子, 深吸一口冷气平复心情。

刚要转身离去,却忽的听见城门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响亮的口哨声。

纪初桃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那哨声再次响起。

“殿下想学?”

“将拇指和食指圈成圈,放在嘴中, 舌尖抵着手指……”

犹记春日旷野,风吹草低,祁炎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她吹口哨,亦是这般轻快嘹亮的声响。

一声迟来的回应。

纪初桃的心又跳了起来, 忙趴在围栏上, 努力探着身子,循着哨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城门之下的拐角处,一名黑袍武将牵着战马缓缓走出, 抬眸仰首,与纪初桃的视线交织相触。

是祁炎,他还没走!

一直都在城墙外,因为角度遮挡缘故,她先前并未看见。

他是在等自己么?

纪初桃眼眶一涩,脸上却泛起浅笑,转身朝城楼下奔去。

一轮浅金的冬阳自天际升起,天地处于一片明暗交接的混沌。纪初桃的斗篷在风中鼓荡,发丝飞舞,拉出清冷的银光。

祁炎已牵着马走到城墙的石阶前,身着战袍的轮廓在晦暗中英挺无双。

纪初桃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最后几级台阶,她索性并做一步跃下。

祁炎皱眉,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担忧,还未开口,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张开双臂接住了扑入怀中的帝姬。

风停,衣袍落下,少女的温软扑了满怀。

时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为何不告诉本宫?”即便是生气,纪初桃也不会咬牙切齿失了仪态,轻软微颤的嗓音,更像是委屈的诘责,搂着祁炎的脖颈,又闷声问了遍,“为何要瞒着本宫走?”

祁炎的战甲很冷,呼吸却很烫,一冷一热熨帖着纪初桃的胸膛,恰似她此时的感受。

祁炎扶她站稳,却并未松手,只沉然道:“殿下下次莫跑这样快,当心跌着。”

“我若不跑,你就跑了!”纪初桃揪紧他的衣襟,竟是连“本宫”的称呼也不要了。

祁炎微微睁大眼,唇线动了动。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瞒着你部署那些,为何不愿对你坦诚么?”纪初桃呼吸都还没喘匀,便轻而决然道,“好,我都告诉你!”

纪初桃望着祁炎的眼睛,将自己去年秋开始断续做的那些怪梦一一道来。

关于姻缘和预知,关于宫变与死亡,还有洞房花烛夜的红与宫门下肆意流淌的血……就像是搬去积压心头已久的一块石头,虽然有些失去遮掩的难堪,却也无比痛快轻松。

“……我看《异志》记载的那些怪事,旁人黄粱一梦,皆是有头有尾。可不知为何轮到我身上,却是蹦豆子似的一点一点倒出来,断断续续连不成线。梦见宫变时,我只知晓你会以救驾为名剪除威胁皇权的党羽,大姐会因此病重身陷囹圄,最终倒在你的面前……可我不知伤害的大姐人到底是谁,只能自己去猜,去防备。”

提及这些,纪初桃眼中泛起了湿意,带着鼻音道:“那是我大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应梦中之景去死。直至昨夜梦醒,观之全貌,方知一切另有隐情……可是祁炎,自始至终我亦从未想过要放弃你!”

她只是不如祁炎聪明,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于诸多暗流之中,全身而退。她光是试图护住至亲、至爱,便已耗尽全力了。

祁炎认真地听着,眸色几番变化,又归于深不可测的平静。

知道了真相,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畅快,看着纪初桃孤注一掷的决然,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他以微粗的指腹抹去纪初桃眼角的湿润,语气有些复杂,问道:“所以,殿下当初执意救臣,是因为梦;今日追出城来解释,也只是因为梦?”

他怎么还不明白呀!

“当时本宫的确是因为梦中预示,念着一份恩情和好奇救你;而今追你至此,却只是因为本宫心之所向,和梦无关!”

纪初桃脸皮薄,城门下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已是极致,声音越来越轻,鼻音也越来越重,着急道:“若是如此你还不明白,本宫……”

她顿了顿,一咬牙道:“本宫就去求大姐收回成命,不嫁你了!”

祁炎倏地睁眼,低沉道:“殿下说什么?”

纪初桃眼尾微红,抿了抿唇,扭头小声道:“没听见便罢了。反正本宫也阻拦不了你出征北上,将话说清楚了不留遗憾,将来是分是合,都……”

她说不下去了。

一旁的拂铃心生不忍,向前解释道:“祁将军,殿下做那些也是为了您好。何况承天门兵变危机过后,殿下什么功劳也不想要,唯独求大公主同意……”

“拂铃!”纪初桃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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