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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问:“殿下怎么了?”

纪妧轻笑。公正无私的左相褚大人,当堂问的竟然不是“陛下怎么了”,而是“殿下怎么了”……好像他们之间多深的交情似的,何其讽刺!

纪妧冷冷地看着他,故意反问:“如若,本宫要自立呢。”

褚珩抬眸,皱眉道:“臣定当死谏,劝殿下三思。”

纪妧不怒反笑:“你高估自己的分量了,褚珩。你以为你的死,能谏我何?”

褚珩道:“天子年少,并无大错,殿下执意如此,无异于引火自焚。”

到那时口诛笔伐,给她扣上“祸乱篡权”的帽子,无数起义声讨,便是她有再大的本事也难以抵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何况那金銮殿上的位置,不是什么好归宿。

“并无大错?”纪妧优雅地放下手中奏折,沉静逼问道,“只是褚珩,若你亲手扶植长大的天子给你下毒,使你不得生育、不得善终,时刻都想着要置你于死地,你还会不痛不痒地说出‘并无大错’之言么?”

听到“下毒”二字时,褚珩清冷的眸中起了波澜。他几乎立即抬眸,清隽泰然的脸上第一次有了龟裂错愕的神情,问道:“什么毒?”

纪妧嗤笑,满眼漠然。

“什么毒?”褚珩又执拗地问了一遍。

纪妧听出了他呼吸中的一丝不稳,眸中疑惑一闪而过,又很快恢复了冷冽沉静。

“你知道本宫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标榜正义,道貌岸然的样子。”

她起身哂笑:“众生凉薄,刀不落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疼痛。因为本宫是个女人,就活该被利用、被欺骗,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算计至死?九年来稳朝堂,平北燕,扩疆域……桩桩功绩,哪一件不是靠本宫夙愿盘算?可到头来,天下何人记得!”

“臣记得!”褚珩立即道。

纪妧讶然,看到褚珩眼中泛起血丝,又重复了一遍:“臣一直记得。”

这大概是他三十年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失态。

纪妧不愿深究他眼底的潮湿是从何而来,也没兴趣知道。

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转过身闭目道:“你放心,本宫对皇位没有兴趣。”

她的身子不知还能撑多久,要那个孤家寡人的位置有何用呢?

“他不是费尽心思为他儿子盘算么?本宫依旧会辅佐大殷成为天下最强盛的国家,只不过……”

深吸一口气,纪妧睁开凤眸,一字一句冷笑道:“登上帝位的,不会是他的儿子。”

连夜的凄风苦雨,太庙宗祠幽黑如坟,星火未燃。

电闪雷鸣,轰隆隆震得地面发颤,列缺霹雳,发白的光芒照亮太庙中一排排兀立的帝王牌位,如同坟碑般沉默阴森,肆意鼓动的白纱帷幔亦如鬼魂般可怖。

纪昭被幽禁在这儿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终日和死人灵位作伴。

一开始他还会奋力拍门呼救,后来饿得没有力气,只能如一条死狗般披头散发蜷缩在大殿柱子后,伴随着惊雷闪电瑟瑟发抖。

纪昭无数次将目光投向大殿祭台上的贡品,咽了咽干得冒烟的喉咙。那是纪妧故意命人摆在那儿的,然后断了他的水粮,逼他做选择。

要么饿死,要么吃了贡品。

纪昭知道长姐的用意:吃太庙祭品,乃是大不孝之罪。

可人饿到了极致,是会发疯的。

没有声音,没有希望,到处都是鬼影憧憧,直至意志一点点被摧残殆尽。

极度的饥饿和寒冷中,纪昭忽地蠕虫般爬将起来,一寸一寸挪到祭台边,哆嗦着抓起那肥腻的肉食和糕点就往嘴里塞,直到嘴里鼓胀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

“咳咳……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的又咳又吐,既哭又笑。

闪电劈下,将他的脸照得惨白,双目赤红若鬼,俨然已经彻底癫狂了。

没多久,天子因病疯癫,偷食太庙祭品的消息传遍朝野,群臣震惊。

一个疯子没法治理国家,遑论不孝不悌这等大罪!

同月,接受了现实的群臣在褚珩的推举下,不得已另立身为宗室子的安溪郡王为新君,打算于半个与后举行登基大典和封妃大典,纳娶明珠郡主。

而纪昭被废为庐陵王,择日迁往封地。

……

承平长公主府邸。

纪姝倚在榻上,视线从纪初桃的胸口扫过,忽而笑得眉眼如丝,意味深长道:“好像大了许多。”

“哈?”话题转变太突然,纪初桃一时跟不上纪姝的思路。

纪姝笑得越发肆无忌惮:“祁炎的功劳?”

纪初桃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起伏饱满的胸口,明白了什么,不禁闹了个大脸红:“二姐!”

“害羞什么?多揉揉有好处。”纪姝一脸司空见惯,而后坐直身子,将话题拉回正轨,“我是听过‘玉骨天莲香’,却不知解药。若能拿到这.毒.的配.方,对症下药,想来也不难……放心,阿妧的事,不用你说我也自会留意。”

纪初桃颔首。

虽然纪妧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稳住的朝堂,但纪初桃还是挂念着她的身子,命人四处搜集玉骨天莲香的解药,连之前琼林宴结交的儒生进士都动用上了。

这种毒来自塞外,翻遍古籍,收获寥寥无几。

好在纪姝人脉广,纪初桃总算稍稍放了心。

正想着,一旁纪姝正经不了半盏茶,话头又歪了。

纪姝看着日渐水嫩的妹妹,操心道:“你和他欢好,可有记得避子?”

“噗!”纪初桃一口茶水呛着,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