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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紧紧闭着嘴,她真怕她一张嘴,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快被烧死了,而近在咫尺,就有一块冰。

苏苏说:“离我远点!”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叶夕雾心中那么喜欢萧凛,最后却连自尊都不要,让澹台烬帮帮自己。

这药太磨人了!

眼前的少年,歪了歪头。

琉璃灯下,少年显得弱气十足,神色无辜。

他的声音却并不是这么回事,音色是冷的,像在慢条斯理,敲碎坚冰:“三小姐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少年身上的恶意,若有若无。

曾经的叶夕雾是什么心态,澹台烬现在便是什么心态。

他想看见昨日那束铿锵明亮的光,今日在他脚下,毫无尊严地辗转呻-吟,媚态横生。

她眼里的骄傲会被粉碎,做像他这样的、见不得光的蛆虫,求一个她瞧不起的人触碰她。

但他不会碰她,脏。

澹台烬靠在冰冷的墙面,连无害的神色都懒得做了,审视着她。

瞧啊,多可怜,白皙的肌肤变成了粉色,唇角也流下了鲜血。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朦胧,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他凉凉地弯了弯唇。

少女瞳仁轻颤,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澹台烬好心地伸出手指,把她嘴角的血迹擦去。

“您看起来真可怜。”他冷冷地、轻声地说。

恬不知耻求他吧,该丑态毕露了,她这次,可比上次坚持得久。

澹台烬在心里为她默数,终于,在她眼瞳完全没有焦距的时候,他面前的少女不再固执,动了。

她抬起纤细的手臂,却没有如澹台烬想的那样,来拥抱他,少女反而盖住了自己脸颊。

她长睫闭上,比外面的雪花还要安静。

少女靠在窗前,外面的雪扑簌簌落下,她悄无声息,像长眠在了冬夜里,变成一只合翅颤抖的蝶。

琉璃灯照亮她周围。

雪花飘进来,落在她发间。

他冷眼旁观着,这诡诞又圣洁的一幕。

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在雪和光的交界处,而他依旧在自己这片黑暗里,他突然更加厌恶眼前这个人。

澹台烬用冰冷的手指捂住唇,不同于以往轻谑的厌恶,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让他发颤的厌恶。

这种窒闷的感觉,是从山贼窝那天开始的吧?

少年坐回角落,用蛛丝一般黏腻阴郁的目光,看了苏苏一夜。

她蜷缩在角落,毫无所觉。

*

清晨的光照进东苑,苏苏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很疲惫,正如那个药的名字,像从茧里蜕变出来的。

掌下肌肉单薄瘦削,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澹台烬腿上。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连忙远离他。

苏苏抓抓头发。

不是吧不是吧!

她昨晚忍得那么辛苦,就是为了不与魔物交姌。

难道她道心依旧不够稳,受不了药物,最后还是往魔物怀里扑了?

苏苏嫌恶至极,手上刚刚碰到他的地方,像有火在烧一般。她愤愤地看着脚下的邪物少年。

少年睫毛颤了颤。

澹台烬的睫毛,比苏苏这具身体的睫毛还要长。

如两片鸦羽。

他红唇乌发,透着一种羸弱的漂亮,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可怜。

苏苏不太想他睁开眼睛。

毕竟他醒过来的话,苏苏不知道讲什么好。难道解释说我每三个月,有吃一次春-药的癖好?

她紧绷片刻,发现他始终没有醒来。

苏苏松了口气,这才看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怎么看都不正常。

“澹台烬,醒醒。”邪魔都心思深沉,难不成他在装睡博同情?

“再不醒我把你交给莲姨娘。”

她推了推他,少年依旧毫无反应。

苏苏蹲下来,手覆在他额上。这次体温不热,反而像触到一块冰。

苏苏木着脸:“……”

就算在人间养个小孩,也不会像他这样脆弱麻烦,动不动病弱得快要死亡。

她没在狭窄的屋子内找到水,只好先把棉被盖在他身上。

苏苏走出去,碧柳迎上来道:“小姐,你没事吧?”

苏苏睨碧柳一眼,自己昨晚虽然没力气,也不怎么清醒。但苏苏知道,她倘若在自己屋里,能坚持下去。

碧柳不顾她意愿,愣是把她弄到澹台烬身边来了。

她被碧柳的“衷心”,气得想笑。

“我记得,结春蚕是你给我的吧?碧柳,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她不信这个丫鬟没问题。

碧柳说:“小姐,奴婢先前说过,我有个远房表哥,曾经和夷月族女子通婚。夷月族擅毒,结春蚕是他们的秘方。”

“除了澹台烬吞下的解药,还能配出解药吗?”

碧柳摇头,神色有些几分不满:“只有唯一的药引,小姐,你不会怪罪碧柳了吧?碧柳也是按你的吩咐办事。”

苏苏说:“我不怪你,但从今天起,我也不留你。你去找莲姨娘,让她重新为你寻个去处。”

碧柳神色震惊,半晌反应过来,苏苏竟然在驱逐自己,她这才慌了,连忙跪下磕头。

“三小姐,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这时候知道求饶了?

苏苏没理她,踏着积雪,离开东苑。

原本想留着碧柳观察一段时间,她总觉得这个碧柳不简单。

可碧柳阳奉阴违,随意进出主子房间就罢了,还经常欺负春桃和喜喜。

干脆赶走算了,派人跟着她,说不定也能发现些什么。

碧柳这种被原主宠坏的丫鬟,离开原主不管去了哪里,都够吃一壶。

苏苏没过一会儿又赶回来,还带了一个大夫。发热她大致知道怎么处理,可发冷怎么办?

角落里的少年,依旧是她离开时的姿势。

“先生,请您看看他。”

老大夫上前,替澹台烬诊治。

他早知道将军府三小姐残暴名声,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到底医者父母心,作揖道:“这位郎君年纪尚轻,身体却如此衰败,多有痼疾,内伤良多。三小姐若不想要他的命,便多施与他一分怜悯吧。”

苏苏抿唇,坚定地摇摇头:“先生有所不知,他不是什么好人,您开药保他不死就行了。”

调理身体什么的,大可不必,这种邪物,他越多病痛越好。

老大夫叹了口气,说:“三小姐若只是要保他不死,老朽不必开药,他很久没吃饭,也没喝水才会这样,给他弄些吃食就好。”

苏苏万万没想到,澹台烬被关在这里,会没有饭吃,没有水喝。

她愣住,为什么会这样。

莲姨娘不是说,只把人关起来吗?

他们是故意的,还是……府里这样忽视澹台烬,早就习以为常。

他们忘记他是个人,也需要吃饭,需要喝水,需要呼吸。

一面无情无义地摆弄他,一面还讥嘲他不够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