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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陵王起初听天子说什么易地?而处能否治理好一国,还当他是刚收拾完窦敬,又想顺手把自己给?办了,此时再听他问能否治理一郡,不由得迟疑起来。

这?个穆义康……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的想让他入朝为?官吗?

还是以此作为?试探?

男儿仗剑酬恩在,未肯徒然?过一生——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他难道就愿意困养王府,做个富贵闲人?,庸碌一世吗?

若天子是真心想要用他……

巴陵王迟疑了。

朱元璋察言观色,见他没有急着做声,就知道这?小羊羔两条前腿已经踩进了陷阱,于是马上再加一剂猛药:“皇弟莫非是觉得为?兄是因你曾被议储而心怀怨憎,故而今日来此,试探于你?”

巴陵王被他说中了心思,神色不由得显露出几分窘迫来。

朱元璋哈哈大笑,执着他的手道:“你未免太过看轻朕的心胸!朕来此征辟于你,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为?才所动!朕堂堂天子,不行皇皇大道,却是意欲何?为??!”

巴陵王听得神色一震:“皇兄……”

朱元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前任大司农老?病,业已致仕,朕已经准了,不知皇弟能否肩负得起这?个重任,不叫为?兄失望呢?”

巴陵王如何?也想不到,当今天子竟然?不计前嫌,愿意将如此要紧的职务交付给?自己——大司农,这?可?是执掌国家财政的最高长?官啊!

天子如此坦荡赤诚,更衬得他先前的种种算计猜疑想阴暗器小了!

巴陵王且羞且愧,感激涕零,真心实意的拜倒在地?,正色道:“臣弟为?皇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嗳,”朱元璋笑着把这?只险些逃出生天的小羊羔从?地?上拉起来,轻柔的按到陷阱里?:“什么肝脑涂地?啊,说的这?么吓人?!”

“朋友,清醒点,”刘彻在空间里?边冷笑了一声:“老?朱说肝脑涂地?,那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肝脑涂地?……”

李元达的心情很是微妙:“朋友,你知不知道你上班的这?个部门很危险啊。”

李世民:“我在空间里?都听见老?朱的算盘声了。”

嬴政都有点可?怜他了:“等到年度盘账的时候……”

李元达:“他敬爱的皇兄两眼?扑闪闪的看着他……”

刘彻:“说,我的好皇弟,今年国库结余应该有几百亿钱叭?!”

巴陵王此时还不能勘破世情,更看不透这?位大灰狼堂兄弟的险恶用心,脑海中被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所充斥,踌躇满志,恨不能马上就做出一番事业回报对方?的信重才好。

朱元璋确实也没诓他(没完全诓他)。

他是真的想找几个有本事的人?为?自己效力。

巴陵王是宗室怎么了,曾经被议储又怎么了?

只要他有本事,有能力,能好好干活,朱元璋就能容得下他!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偏生任谁都破解不了。

如果?巴陵王野心勃勃,想着做出一番事业——咱不怕你有能力,就怕你有劲儿没处使啊!

如果?巴陵王能力不行,处事惫懒——就这?两下子,还敢跟咱争皇位?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如果?巴陵王故意搞破坏,摆烂——这?不是主动往咱手里?递把柄吗?

分分钟搞死你!

这?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朱元璋决计不是本朝头一个想出来的天子,但他绝对是本朝第?一个敢大大方?方?用这?明谋的天子。

原因无他,因为?他自信没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出浪来!

兢兢业业干活,你就是咱的好兄弟,心怀鬼胎想要作乱——马上把你一分为?二,风中招展!

这?边儿巴陵王被朱元璋按回到床上,头脑晕晕乎乎的感动着,那边朱元璋已经环视一周,面带欣慰之色,颔首道:“我从?外边进来,便见府中前院也好,仆婢侍从?之事也好,俱是井井有条,一丝不乱。皇弟还未娶妻,料想并非是弟妹的功劳,既如此,必然?是长?史得力了。”

巴陵王府的长?史姓燕,单名一个鸿字,是巴陵王母亲的隔房堂弟,只比巴陵王大了十?来岁。

二人?自幼相识,向来亲厚,所以先前在裴家时,才敢出言揶揄巴陵王这?个顶头上司。

此时巴陵王听天子提起长?史,语气中又含着几分褒勉,心知这?是好事,便主动为?燕鸿做脸,夸耀道:“臣年少,行事不免有张狂之处,得罪了人?还懵懂不知,总是长?史厚道体贴,善查世情,为?臣善后……”

说到此处,巴陵王不禁有些踌躇。

燕鸿是个能人?,留在巴陵王府做一个侍奉自己杂事的长?史,实在是委屈了。

他想带着长?史燕鸿这?个得力手下往大司农去任职,给?他一个更大的平台,但是又怕天子觉得自己还未入职便开始拉帮结派,意图叫王府旧人?充斥官署……

朱元璋仿佛没有看出他的迟疑与纠结,仍旧接着前一个茬儿说话:“当真是一员干将啊,这?样一个能臣,朕倒真是很想见一见呢!”

这?话之于巴陵王,简直就是瞌睡虫迎来了枕头,欣喜若狂,马上便传令仆从?,请长?史前来见驾。

天子亲临,燕鸿作为?王府长?史,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老?早便在院外等候了。

只是以他的头脑,却也猜不透当今天子的来意。

是来示威的?

还是来邀买人?心的?

亦或者说……是敲山震虎?

自家王爷刚刚被裴仁昉套路了一回,紧接着天子便登门了,由不得燕鸿不多想。

要是纯粹的示威亦或者拉拢,天子早就该来了,何?必等到今日?

可?若是今日天子到此与裴仁昉有关……

那王爷只怕是要糟!

多年相交,又有着舅甥之情,他实在是怕天子前脚扳倒了窦敬,腾出手来之后就来收拾巴陵王,尤其这?会儿内室里?边没有得力之人?陪着——

燕鸿不知道天子秉性如何?,难道还不知道自家王爷吗?

本事是真的有,某些忌讳的事情,他也是真的一无所知!

先前去裴家那回,燕鸿也是等巴陵王跟裴仁昉谈崩了之后才知道他是去干嘛的,登时就觉眼?前一黑——王爷你这?不是傻逼吗?!

如果?裴仁昉真是女扮男装,你揭露出来,就成了裴家的生死大仇,裴太傅在朝中总是有些香火情的,故旧弟子不在少数,你一个被议储过的亲王,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上赶着去得罪人?干什么?!

如果?裴仁昉不是女扮男装,但你傻乎乎的凑过去,硬说人?家是女扮男装,事情一旦闹大了,你是唯恐天子找不到理由处置你吗?!

而不管是哪个可?能成真,头一个倒霉的肯定都不是巴陵王,而是他这?个巴陵王府的长?史!

长?史执掌王府政令,你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王爷犯错?

不中用的东西!

要真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凉了,那多冤呐!

因为?这?傻逼老?板干的傻逼事情,燕鸿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好在裴仁昉总是念着昔日同窗之谊,高举轻放,这?事儿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事实上燕鸿眼?见着巴陵王挨了一鞭子,心里?边甭提多爽了。

不是他脑生反骨,而是作为?一个打工的,老?板瞒着你做了一个可?能会葬送你脑袋的傻逼决定,任谁知道了都不会很痛快的。

可?是说归说、骂归骂,这?会儿燕鸿跟他的倒霉外甥还是绑在一起的,巴陵王要是出了事,他这?个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可?能跑得了啊!

也只能默默祈祷天子此行心怀善念,老?板脑袋开光别说错话。

此时得蒙传召,燕鸿便迅速整顿了衣冠,心里?边暗暗加了几个小心,稳步入内,向坐在床边的天子行礼。

天子温和叫他起身。

燕鸿谢了恩,目光不露痕迹的落在巴陵王身上。

他的傻逼老?板正坐在塌上,神色隐隐带着几分……振奋?

天子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燕鸿心头微微一跳,难免心生忐忑,就在这?时候,巴陵王注意到了长?史兼堂舅的目光,悄悄递给?他一个亮晶晶的眼?神。

燕鸿:“……”

而天子的态度却很和煦,问起他因何?入仕,师承何?人?,末了,又随口考校他这?几年来为?长?史的经历。

燕鸿一一答了,察言观色,心也渐渐安了。

他在观察朱元璋,殊不知朱元璋也在观察他,把想问的问完了,不由得同老?伙计们道:“不错,是个可?堪造就之人?。”

朱元璋叫人?细细的查了巴陵王与巴陵王府的一干属官,却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巴陵王诚然?有些出众的才干,但隐藏在他背后的这?个王府班底,才是真的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