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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沉稳也好, 聪慧也好,担当也好,宽宏也好……

这些优良的品质或许同他先天所有的资质脱不开关系, 但是父母后天的精心?教导,也在其中发挥了相当要紧的作用。

他是在父母的珍爱与看重中长?大的孩子。

皇帝娶妻之前的境遇相当困苦,与皇后的婚姻不仅仅意味着他有了家, 也意味着他的人生开始了新的篇章。

长?子降世的时候,他二十有七,在当时而言, 已经?算是个大龄父亲了。

刚刚生产完的妻子躺在塌上?,脸色红润,额头上?勒着防风的抹额,他不知道该如?何?发力, 小心?翼翼的怀抱着那个稚嫩的生命, 居然?湿了眼眶。

这是他的骨肉,是他血脉的延续, 也是与妻子一道构成家的最要紧的要素,之于他而言,这孩子是无价之宝!

彼时他只是义军当中的一个普通将领, 远不如?后来位尊九五时那样威风,可是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

年?轻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儿子, 每一天都好像从头到尾浸透了阳光, 叫人心?里头暖洋洋的,像是三月里吃了一碗阳春面一样熨帖。

他尽量挤出时间来陪伴儿子, 教导他骑马射箭,也聘请名师为他开蒙, 让他读书明理?。

这孩子也争气,打小就有个小大人的模样了……

父亲对于自己的关爱,太子自然?有所感知,也正因为有所感知,所以他才要做一个标杆似的太子,做一个不辜负父母看重的长?子!

在朝能理?清朝政,镇压满殿文武,在家能孝顺父母,友爱诸位兄弟,如?今见?父亲因为自己一句话而伤心?成这样子,又如?何?能硬的下心?肠来,继续以言语相抗衡呢?

父子二人俱是伤怀,竟顾不得形容,抱头痛哭起?来。

……

朱棣跟燕王猫在厅堂的屏风后边,两双眼睛齐齐的盯着这边。朱棣脚下还踩了个凳子,燕王则是纯粹的靠身高。

只是此时此刻,二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像是迷惘,像是困惑,其间还掺杂有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委屈。

虽然?都是自家骨肉,虽然?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然?而也只有大哥会?在老爷子面前有这样的优待了。

换成旁的儿子,谁敢在老爷子怒气正盛的时候去跟他硬碰硬?

谁又能在硬碰硬之后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呢。

朱棣即便早就经?历过前世,知晓老爷子对于大哥的偏爱,这一世又身为东宫所出的嫡长?子,此时也不免心?生黯然?。

前世的朱允炆之所以能够被老爷子扶上?皇位,不得不说,大哥留下的余荫,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原因。

这叫同为儿子的朱棣,怎么能不心?生委屈呢。

他尚且如?此,就更别说此时的燕王了。

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来探望老爷子,凭什么轮到他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是一脚,然?后抄起?雪球想?杀人灭口?,轮到大哥的时候,场面却又变成了这样?

他甚至于都没敢吭声,只是不慎发现老爷子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而他大哥呢?

直接跟老爷子顶着风作对,见?证完老爷子放声大哭之后,还能与之父子和睦,爷俩好的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凭什么呢。

燕王向来与哥哥亲善,唯东宫之命是从,此时猫在屏风后边瞧见?这一幕,倒也没有因此对大哥生出不满和怨愤。

他只是很隐晦的、轻微的,有一点委屈和心?酸。

大哥是你的儿子,我不是吗?

刚才用雪球砸我,真的好痛!

燕王无心?再去看亲爹和大哥父子情深,黯然?转身,回?到先前所在的那张软塌上?躺下,拉起?被褥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有点累了。

还是睡会?儿吧。

燕王想?,大概真是被砸坏脑子了,大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妒忌他?

睡会?儿吧。

醒了也就好了。

莫说是他,连空间里的皇帝们见?到这一幕,也为之默然?良久。

在一众父呲子啸的皇家氛围当中,老朱家还真就是格格不入。

你可以说他们是底层泥腿子出身、通身的柴火味儿,但与此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家的人情味是最浓的。

嬴政有那么多?儿子,有人敢如?同太子一样直言犯上?吗?

扶苏倒是敢,但转头就被打发出咸阳了。

而以嬴政的秉性和经?历,也是绝对做不出如?不远处皇帝一般跌坐在地,摸着儿子的头放声大哭这种事的。

刘彻……

妥妥的be结局,不提也罢。

李世民……

他向来最看重的就是长?孙皇后所出的三个儿子,也的确待他们亲厚异常,可是到最后,长?子与次子夺权,玩男人是玩男人,图谋不轨的图谋不轨,最后俩人双双淘汰出局,好歹让最后一根苗李治继承了皇位。

……行吧。

几人都曾经?是山中人,自然?知道上?山的路难走,此时眼见?着老朱家父慈子孝,互无猜疑,怎么能不为之心?生感怀?

“只是可惜,”嬴政面色惋惜道:“太子早早故去了。”

空间里目光悲悯看着地上?抱头痛哭的那对父子的朱元璋听?得黯然?,继而苦笑:“是啊,标儿早早就去了,我没了最看重的儿子,大明也失去了最好的后继之君。”

李元达看着外边燕王和朱棣的神色,轻轻道:“燕王也失去了最好的兄长?。”

建文帝在位四年?,之于诸王可谓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而燕王在炎炎烈日下身着厚衣的时候,被迫装疯卖傻的时候,将膝下三个儿子都送到京师为质的时候,摒弃掉尊严躺在猪圈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自己早逝的兄长??

他会?不会?也在建文帝的细作窥探不到的时候偷偷流泪,缅怀旧人?

如?果大哥还在就好了。

他这么仁善的人,怎么会?忍心?这么对待自己的胞弟!

……

皇后赶过来的时候,寝殿里边那父子二人已经?哭完了。

她进门之后,先去看了小儿子燕王,就见?这家伙围着被子睡得正香。

只是不晓得梦见?了什么,人睡着了,眉头却还是皱着。

皇后有些心?疼,放轻动作,伸手去摸了摸他额头,觉得没有发烧,也没有肿胀起?来,便略略安心?几分,吩咐侍从在这儿照看,自己入内去见?那父子俩。

一打眼瞧见?寝室内的情状,饶是来此之前忧心?忡忡,皇后也不由得为之失笑。

向来沉着脸形容威仪的丈夫也好,向来温文儒雅、端方有礼的儿子也罢,全?都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爷俩活像是两只红眼兔子,两双眼睛如?出一辙的红肿起?来。

笑完之后,皇后陡然?不安起?来,再想?到自己到此的来意,随之严肃了面容,近前道:“怎么回?事?”

她语气不满的问丈夫:“好好的,怎么把老四给打了?那孩子来看你,一番拳拳孝心?,这还有错了?”

皇帝:“……”

皇帝语滞了几瞬,最后无奈道:“是我不好,一时激动就动了手——老四没事儿吧?”

皇后脸板的像是冰砖,不提燕王,却问他道:“看起?来,你是没事了?”

皇帝有些愕然?的“啊”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噢,噢噢噢,我没什么事……”

皇后冷笑道:“不是得了不治之症,马上?就要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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