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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从前拿那晚上的事儿和蒋文渊肚子里的孩子说事,真的结了婚,这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芋。

他们从前怎么要挟白灵珊的,白灵珊就怎么要挟他们,一个月一千块的抚养费,不闹的话就打过去,闹的话一毛钱都没有。

她也把话撂下了——要是逼得急了,大不了我不做演员了,凭借之前赚的钱,节省点也能吃一辈子。

一千块能做什么?

一家四口人,只吃馒头咸菜的话饿不死,但也就只能说是饿不死了。

蒋母还在医院里躺着,医药费欠着没交,蒋家这会儿租房子住,虽然房子又小又破,但房租却高的可怕,蒋文梅还在念书,学费生活费都是很大一笔开销,蒋文渊怀着孕,又不能出去赚钱,再过些时候,还要考虑入住医院与孩子的奶粉钱……

蒋父愁的直哭,却也没什么办法,想豁出去跟白灵珊鱼死网破,但想到她之前说的话,又实在豁不出去。

蒋母之前只完成了一期治疗,又欠了医疗费,医院当然不会再无偿进行二期治疗,她在痛苦中挣扎了一个多月,最后死在了病床上。

蒋父跟两个孩子一起忙活完她的后事,人就病倒了,恹恹的歪在床上哭了许久,最终说:“文梅,我们还是回老家吧。”

“啊?!”蒋文梅有些不情愿。

蒋父苦涩的笑,打开手机,查询银行卡里的余额给女儿看:“再在这儿待下去,咱们三个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蒋文梅听父亲没提哥哥,就意会到了几分:“那哥哥他……”

“文渊,你已经结婚了,总留在婆家,也不像话,”蒋父笑的悲凉:“我给灵珊打电话了,她晚些时候来接你,你,你好好过。”

蒋文渊扯动一下嘴角,算是个笑:“走吧,都走吧,折腾了这么一场,也不知道是在作些什么。”

蒋父听得心里一阵难过,蒋文梅也白着脸不说话,父子三人在这间昏暗的出租房里呆了最后一晚,第二天蒋父跟蒋文梅就坐上火车,返回了蒋家老家,蒋文渊则坐着白灵珊的车,到了她的小窝。

白灵珊本就恨他入骨,真的跟他生活在一起,怎么会给他好脸色看,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日子过得鸡飞狗跳,蒋文渊更是苦不堪言。

白灵珊是演员,平日里大半时间在剧组,跟年轻小鲜肉打情骂俏是常态,出门去约个炮也不稀罕,她也有意作践蒋文渊,隔三差五的就带人回去,还使唤着蒋文渊洗衣做饭。

蒋文渊从来不知道怀孕是这么辛苦的事情,晨起恶心反胃,脚肿腰疼,有时候都下不了床。

他九个多月快生的时候,白灵珊出去拍戏,压根就不在家,蒋父在家秋收,也没有什么闲暇顾及这个儿子。

肚子里边一阵绞痛,蒋文渊觉得像是有把刀正在把自己分成两半,痛的几乎要晕过去,强撑着打了个电话出去,再度睁眼,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因为他脸上的那个烙印,护士的态度很冷漠,丢下一句:“恭喜你,是个男孩。”就转身走了。

蒋文渊看着身边那个小小的孩子,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白灵珊不喜欢他,当然也不喜欢那个莫名冒出来的儿子,看都没看一眼,就奔赴下一个剧组了。

她每个月给的零花钱就是那么一点,蒋文渊自己吃饭都窄窄巴巴,更别说现在他坐月子,没法自己做饭,还要照顾新出生的儿子。

然而他给白灵珊打了无数个电话,希望再加一点抚养费,对方却一个都没有接。

蒋文渊看着襁褓里瘦弱的儿子,前所未有的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

他怀孕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太多,营养也没跟上,孩子也不太健康,隔三差五的打针吃药,有天晚上拉肚子,高烧不退,没过几天孩子就没了。

蒋文渊曾经抱怨过这个孩子不该有,来的也不是时候,然而真的看着他停止呼吸,心脏却痛的难以用言语形容。

眼泪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他木然的摸出手机,给白灵珊打电话,跟她说了这个消息。

白灵珊沉默几瞬,平静的说:“节哀顺变。”

蒋文渊很难想象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保持冷静,他说:“回家来看看我,好吗?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们俩的孩子……”

白灵珊那边儿有年轻男孩的笑声传来,刺的蒋文渊身体战栗,她顿了顿,终于答允说:“好的。”

白灵珊回到她的小窝,是个下着雪的傍晚。

拿钥匙打开门后,就闻到了肉汤的味道,厨房里弥漫着热气,蒋文渊瘦的几乎脱形,端着盘子慢慢的摆放到餐桌上,对她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不该回来的。

白灵珊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在心里这么想。

她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饭,蒋文渊却还是说起那个死去的孩子:“他小小的,好可怜,如果不是有我这个没用的父亲,他应该会过的很幸福……”

白灵珊听得有些不耐烦,站起来要走,脚下却一软,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她猛地明白过来,看向桌上的饭菜,悚然道:“你!”

“我活的太累了,真的,”蒋文渊木然说:“有时候想想,真不如早早死了痛快。”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白灵珊面前去,艰难的抚了抚她的脸,道:“灵珊,我曾经爱过你,真的,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你根本就不值得我爱。”

蒋文渊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推下去,看着她狼狈的跌倒在地,然后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火苗从厨房慢慢的爬了出来,他的意识也慢慢消失,思绪朦胧间,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妻子,陆湘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穿着粉色的套装,脚下是一双银白色的高跟鞋,妆容精致,神情温柔,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种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小姐,也更叫生活在最底层,艰难爬上来的他自惭形秽。

或许正是因此,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单纯到近乎愚蠢的大小姐。

可是现在回想,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善待自己,从不会说那些叫自己难堪的话,父母针对她,她也只会一笑了之。

是自己对不起她。

他不爱这个世界的陆湘南,也不爱结婚之后的白灵珊,可尽管如此,当她们带着各种男人回家的时候,他仍然发自肺腑的感觉恶心,恨不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这么一想,当初他执意将白灵珊和他们的孩子带回去,她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更不要说后来,自己跟白灵珊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她像个陌生人一样,可怜的蜷缩在角落里死去。

自己其实是她的丈夫,那其实是她的家,可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一点意识即将消弭,蒋文渊苦涩的想:或许自己这一世所经历的这些,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