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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继续阴阳怪气:“你什么时候成白莲花了?”

刘彻:“……”

笑容继续消失。

朱元璋还在阴阳怪气:“乌鸦站在煤堆上,只看见别人黑,没看见自己黑?”

刘彻:“……”

笑容彻底消失。

朱元璋冷笑一声:“杀了又能怎样?这种为祸一方的狗东西,杀一万个我都不心疼!我只懊悔搞出来什么优待宗室,以至于为此,难以收场,生生拖垮了大明!”

有老子我,然后才有大明,再之后才有这群藩王,这时候大明都要没了,他老祖宗借他人头一用怎么了?

大明都要亡了,还扯什么淡呢!

不服气?

先在地府等着!

等老子我下去了,亲自跟他杠!

……

相对于朱棣在南京的一家独大,北方地区这时候都要把狗脑子打出来了。

李自成挺进北京之后,其踌躇满志自然难以言表,先使人往攻皇城,却发现内城守军早已不知何处,胆大的内侍和宫人们偷盗宫中财物四散逃命,而他最想索拿的崇祯皇帝,却在赐死后妃诸人之后自焚而死。

再问皇太子等人去往何方,却得知那一行人昨日便南下奔赴应天去了,算一算时辰,即便是发军去追,怕也来不及了。

李自成听罢心下难免懊恼,再一想自己曾经不过明朝一小吏耳,竟能将朱家人逼成这样,倒也真真算个青史留名的人物了,便又得意起来。

毕竟也是持续了两百多年的王朝,百姓心中所残留的烙印难免深重,为了尽力安抚人心,稳定北京,李自成下令不得侵扰百姓,掠夺财物妇女,违者杀无赦,又做主为崇祯皇帝和一众后妃收敛遗骸安葬。

——说是遗骸,实际上因为崇祯皇帝在乾清宫放的那把火,里边的人都烧焦了,压根认不出来谁是谁,只能根据内侍们指认,挑了个身形差不多充作崇祯皇帝了。

这时候李自成的姿态还是非常和蔼的,然而就在北京官吏百姓将将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酷烈而残忍的劫掠开始了。

各级官员按照级别被索取钱物,如果有所推诿,又或者是拿不出来的,倾家之祸旋即到来,起初这还只是针对官员,再到后期,便发展为对于全程官民的一场大劫掠。

为敛财计,炮烙、碎骨,种种酷刑,不一而足,昔日皇都从上到下,个个苦不堪言,家家惨不忍睹。

从前崇祯皇帝在的时候,为了筹集军费,几乎要给这群大臣跪下了,到最后却没求出来几个子儿,这时候换成李自成暴力催收,绩效立马就出来了。

内阁首辅魏藻德,崇祯皇帝请求捐款的时候只出了五百两,在李自成手底下受了五天酷刑,最后交出去万金之数,还是脑裂而死。

国丈周奎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宁肯坐视妻子被杀也不出钱,宁肯坐视儿子、儿媳被杀也不出钱,最后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终于舍得松口了——钱就是他的命,钱没了,没几天他也跟着去了。

肉食者鄙,不能远谋,然而平民百姓何辜,要遭逢这等不幸?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自成能够打下今日这番基业,自然并非泛泛之辈,享受帝都繁华,暴力征收兵饷的同时,也不曾被这花花世界眯了眼睛。

他还警惕着戍守山海关的吴三桂。

仓皇南逃的朱家太子李自成完全不放在眼里,不到二十岁的黄毛小儿,他老子崇祯都走投无路自焚而死了,他难道会有什么法子令大明起死回生?

反倒是手握重兵、驻守要处的吴三桂,更应该警惕和拉拢。

关外还有满洲人虎视眈眈,李自成不想跟吴三桂火拼一场,最后却让鞑子捡了便宜,便接连数次遣人致信吴三桂,希望能够招降他。

平心而论,吴三桂是很想投降的。

当前局势下,他北边有狼、南边有虎,他就是可怜巴巴夹在肉夹馍中间的那片肉,进退两难。

投降满洲人吧,丢了列祖列宗的脸,被天下汉人所嗤笑,显而易见的要永远都钉在耻辱柱上。

满洲这时候自称什么?

后金。

哪个“金”?

金国的金。

他们承袭的是完颜氏的金朝。

作为宋元两个朝代之后的明朝的臣子,本朝的教育使然,他太了解时人和青史对于叛降异族汉人的评价了,一个不好,兴许就得与秦桧为伍,遗臭万年。

投降李自成呢,名声稍稍好听那么一点,不算是汉奸卖国贼,只能骂做贰臣,不忠不义。

此外还有最现实、也是最要紧的一个因素横亘在他面前——他的家人现下正处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天杀的朱家小儿!

自己跑就算了,还带上老子全家人一起去了南京!

我现在算是拉裤子里边儿了,投降满洲,家人要死,投降李自成,家人也要死,吴某人倒是想忠贞为国,报效朝廷,可现在这个实力,哪里能做得到?

你朝廷要是能再打回来,我咬紧牙根坚持数日也便罢了,可崇祯皇爷都绝望自焚了,你皇太子这个毛儿都没长齐的还能翻什么浪出来?!

倒是玩的一手好阴谋,带走吴某人家小,陷我于水火之中!

吴三桂有心投诚,却又舍不得家小,老父慈爱,手足兄弟,还有他的儿子们和心心念念的爱妾陈圆圆……

并非他拘泥于儿女情长,当天平一端放置的筹码是全家人性命的时候,谁又能等闲视之?

李自成几次三番使人招降,满洲那边儿舅舅祖大寿也送信劝降,吴三桂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正左右为难之际,却听属下回禀,道是门外有人求见,口称可以解他眼前困局。

吴三桂心说放屁,肯定是不知道那边儿派来劝降的,挥挥手正准备吩咐把他赶走,临了了却又停顿一下,迟疑着说:“罢了,且听听他说些什么。”

出乎吴三桂的预料,来人做道士装扮,倒不像是那两方派来的人。

他心下微动,却见那道人行个礼,含笑道:“还请伯爷屏退左右,山人才好为您出谋划策。”

侍从们面露踌躇,吴三桂则摆了摆手,等人都退了出去,方才道:“说吧。”

那道人却自袖中取出一封明黄帛书,沉声道:“臣奉皇爷旨意来此宣旨,平西伯,接旨吧。”

吴三桂脸色顿变。

奉皇爷旨意而来!

大顺和满洲都在争取他的时候,朝廷竟也送了旨意前来。

眸光闪烁,他没有急于跪地,只是咳嗽一声,温和了语气:“敢问来使,是奉崇祯皇爷之令,还是……”

那道人自若道:“臣奉大行皇帝皇太子、新帝之令前来向平西伯宣旨。”

南京的小皇帝!

吴三桂下颌不易察觉的紧咬一下,顺从的跪了下去:“臣吴三桂领旨!”

那道人见状,反倒笑了:“皇爷说了,伯爷孤军奋战,戍守要处,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肱股之臣,行过大礼也便罢了,这旨意却无需臣来宣读,直接递交到伯爷手中便是。”

吴三桂勉强牵动一下嘴角,谢了皇爷恩德,心下却是冷笑——无非是想压我低头,以此观量我的态度罢了。

心头怒焰冲冲,他脸上神色反而愈发恭谨,双手接过那封帛书展开。

新帝的言辞颇为客气礼遇,先讲都城失守的突然,他为防忠臣在前守关、家小在后受难,方才将吴家人一并带去南京,好生顾看……

吴三桂看到此处,便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再看下去,不禁眉头微动。

新帝说能够体谅他现在的左右为难,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他勉力支持,若是实在撑不住了,或可与李自成部虚与委蛇,换取喘息之机,平西伯的难处他都明白,也能够体谅,若真倒向李自成,他不怪他,只是有一点,万万不能投降后金,做民族的罪人……

吴三桂将这封书信看完,心绪微松。

这新鲜出炉的皇帝虽然看起来像狗,但好歹也算个人,一来给他指了明路,没有逼迫他跟满洲又或者李自成同归于尽,二来还给他留了保命符。

这封奏疏由他亲笔所写,加盖玉玺,若真是投了李自成,来日再行反水,有这封旨意作证,他乃是奉旨投敌,而非自己品行不端。

吴三桂将这封不算长的奏疏从头到尾看了三遍,终于长舒口气,再度跪下身去,南面叩首,以示恭敬。

道人见状,便知此事成了一半,向吴三桂行个礼,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