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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一回 提明确的要求,而且是这种无伤大雅,不会得罪人的逸闻趣事,陶先生当然是知无不尽。他在京城说了十几年的书,消息灵通,平日里最喜欢讲的就是这种故事。

所以再次拾起来重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他讲得天花乱坠,沈容和雪雪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沈容还会插一句,问问当初被贵人看上的年轻人现在怎么样了?

能被权势之家看上的年轻人,多是才学出众之辈,且相貌堂堂,自身有能力,又有强势的岳家相扶,自是前途无量。

这一听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申时,金乌西坠,沈容才带着意犹未尽的雪雪回去。路上,雪雪兴奋地说:“夫人,京城真好玩,难怪大家都这么向往京城呢!”

沈容掀开车帘,打量着京城的建筑,没做声。她在好好消化说书人今天所讲的这些趣闻八卦,并从中筛选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马车绕过两条街,转悠了一刻多钟,停在了司马家门口。

康伯早守在门口翘首以盼了,瞧见马车过来,赶紧上前,焦急地说:“夫人怎去了这么久,可担心死庄主了!”

沈容踩着马凳下来,微笑着说:“离开了张老太太家,我又去茶楼小坐了片刻,了解了解京城的风土人情,达官贵人们!”

“原来如此,夫人快请进,庄主在书房等你。”康伯笑着把沈容迎了进去。

书房在外院,沈容很少来,她进去的时候,司马冲天正坐在桌前看书,瞧见沈容,连忙笑道:“夫人来了,怎么样?”

沈容把油纸包着的合桃酥放在了桌上:“这是张老太太送我的合桃酥,她本来要留我吃饭,张大人回来了,我便先离开了。后来又去茶楼听了听说书先生讲京城的趣闻轶事。”

司马冲天打开油纸,拿了块合桃酥咬了一口:“嗯,张老太太的手艺真不错,她有邀请你下次再去拜访吗?”

沈容含笑点头:“有,张老太太让我有空随时去玩。不过,天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你且再忍耐忍耐,多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十天八天的,不是吗?”

“夫人言之有理!”司马冲天笑着给沈容斟了一杯茶。

沈容接过抿了一口,又聊起今天在茶楼的所见所闻:“今天那说书先生倒是挺有趣的,他对京城的勋贵家族了若指掌……”

接着沈容给司马冲天讲了一堆京城有哪些富贵人家,这些富贵人家传承了多少代,族中天才弟子辈出,一次次地将家族推向巅峰。这一溜描绘下来,引得司马冲天胸口激荡不已,羡慕的同时也生出万千豪情,他也要开创司马家的未来,让司马家成为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

沈容瞥到他脸上的向往,悄悄勾了勾唇,野心是要与相应的能力相匹配的,没有能力,空有野心,最终只会葬送自己。

“京城还有一种非常有趣的现象,叫榜下捉婿,也就是说凡是有……”沈容把韩恩的例子说了一遍,然后又举了其他例子,“现在的大理寺丞,当年中进士后正是被刑部尚书看中,招为女婿,接着进入大理寺,十年三迁,步步高升。还有礼部侍郎,据说也是十八年前,被丞相王胜安相中,做了女婿。不过最传奇的当属启林长公主的爱女思雅郡主,她看中了一个寒门进士,执意嫁给那人,那个仕子一跃成为皇亲国戚,贵不可言……”

别以为只有女人才盼着高嫁,男人也一样希望通过婚姻少奋斗二十年,改变命运。司马冲天听得心驰神往,等沈容讲完,问道:“那韩恩呢?”

“韩恩?没听说了,估计是泯然于众了吧,秋闱、春闱三年一次,进士好几百,没有门路,个人又不是特别突出的,大多外放做官了。”沈容感同身受地说,“我父亲亦是进士出身,从县令走到知府,用了十几年,想更进一步或是回京,都一直没有门路,只能这么熬着!他这样的读书人不知凡几。”

听得司马冲天皱眉唏嘘,是啊,他的岳父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经过层层考试,最后脱颖而出,中了进士,但又怎么样?混到中年,还不只是个小小的知府而已。

随后沈容又给司马冲天举了几个反面例子,安顺十年的状元公,才高八斗,为人清高,谢绝了蔺国公的招揽,这都过去十年了,还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编修呢!

沈容反复用这种例子,不停地给司马冲天洗脑。她就不信,司马冲天不上钩,如今太平盛世,武将立功不易,升迁更是艰难,以后但凡遭遇了不公,吃到了苦头,司马冲天都会把这一切归咎于,他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所以被人压制,郁郁不得志。长期下去,他肯定会想走捷径,而宁王府,还有哪一个是比小郡主更好走的捷径呢?

除了大人物,沈容也偶尔会状似不经意地跟司徒冲天感叹一下街坊邻居七大姑八大爷的八卦,内容当然是谁家的儿子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也跟着翻身了云云。司马冲天不是野心勃勃吗?她就要不停地浇灌、助长他的野心,迟早有一天,这野心会反过来吞噬掉他!

多管齐下,果然,司马冲天的心思也浮动了起来。

沈容故作不知,歇息了三天又去了张家。

张老太太热情地招待了她,领着沈容做家乡的美食,念叨着老家的那些乡里乡亲,沈容陪她坐到中午,张老太太自然留饭。这次,张衡没回来,而且还托人回来告知了张老太太,沈容也就留下了。

张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吃过午饭,就有些乏了,坐在榻上说着说着就脑袋一歪,就枕在大迎枕上睡着了。

沈容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拿起薄毯盖在了张老太太身上,转身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门,朝守在门口的丫鬟说:“老太太睡着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回头等她醒了,你替我跟她说一声。”

丫鬟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不吭声,眼神时不时地瞟向沈容的背后。

沈容皱了皱眉,盯着她看了几息,猛地扭头,一眼看见屋外的檐下长着一个长身玉立的清隽男子,赫然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衡。

张衡明明特意让人带话回来,说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结果却在张老太太午睡后出现在这里。沈容马上意识到,他应该是刻意在等她,就是不知道他找她有何目的。

沈容赶紧退开两步,福了福身:“张大人!”

张衡冲沈容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到书房来!”

这明显是有话要跟她谈,沈容犹豫了一下,缓缓跟了上去。无冤无仇,张衡应该不会对她不利,便是要针对她,也不会在自己家下手,给人落下把柄才对。

张衡的书房不大,里面有两面高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本,书桌上也有不少书册,笔墨纸砚,还有一张摊开,写到一半的纸,看起来比司马冲天的书房乱多了。不过这才更像一个读书人的书房。

张衡率先进去,坐到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对跟进来的沈容说:“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不必关门!”

沈容最后一丝顾虑也没有了。不关门,这是张衡在变相告诉她,不会对她不利,让她安心,同时也免得别人看了说闲话,影响她的名声。

“谢谢。”沈容选择了坐到他的正对面,“不知张大人找小妇人过来,有何吩咐?”

张衡瞥了沈容一眼,没有跟她兜圈子:“你要什么?”

“什么?”沈容不解地看着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衡把手放到了桌子上:“我母亲很喜欢你,多谢你陪她,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凡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会答应你。”

沈容看着他干瘦的脸以及那一双深陷的眼窝和深邃让人看不明白的黑瞳,心底一震,顿时明白了,张衡肯定是查清楚了她是刻意接近张老太太的,搞不好还查清楚了司马冲天的目的。

沈容有些庆幸,阻止了司马冲天对张老太太下手,不然这会儿,她也要跟着司马冲天承受张衡的报复。

见沈容不说话,张衡也不急,黑色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沈容,似乎耐心十足。

沈容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作为宁王身边第一谋臣,张衡必然是个谋略过人、心机深沉之辈,她在他面前耍心眼,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起不了作用不说,还可能给张衡留下奸猾不实诚的印象。而且,对张衡来说,她有所求,可能他会更放心让她过来陪张老太太说说话。

垂下眼睑,沈容苦笑道:“实不瞒张大人,小妇人一家初初从外地迁移来京城,无亲无戚,无朋无友,也无营生的门路,只能坐吃山空。小妇人的丈夫武艺出众,想找一门营生,能否请张大人帮忙引荐引荐,让他进王府当个差?”

沈容这个要求一提出,张衡浑身的冷然之气都轻了许多。沈容察觉到他收回了那种端详审视的目光,暗暗松了口气,她赌对了。面对张衡这种人,在没有完全的把握能瞒着他的情况想,还是别耍小心眼,实诚一点好。

“明天让你丈夫到王府找李尤,至于给他安排什么职务,王府不录无用之人,一切但凭本事说话!”张衡公事公办地说。

闻言,沈容松了口气,她巴不得司马冲天职务不高,处处受气,不然他怎么会动歪心思呢!

沈容起身,给张衡福了福身,激动地说:“多谢大人给我家夫君一个机会,小妇人感激不尽!”

张衡点点头,拿过旁边的一册书,提笔书写,头也未抬:“以后有空多来陪陪我母亲。”

沈容明白,这是交换条件,也是逐客令。她识趣地说:“只要老太太不嫌打扰,小妇人乐意之至。时候不早了,小妇人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老太太。”

——

回到家后,沈容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司马冲天。

司马冲天乐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转了好几圈,又走过来紧握住沈容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夫人,夫人,你,我司马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娶了你,我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