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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彦挑了挑眉:“带沈容有什么不对吗?”

丽娟沉默了两秒,说道:“沈容她虽然是邱钰平的老婆,但她跟邱钰平才结婚半年,她根本不知道邱钰平在外面做了什么。她是被我们半要挟,半哄骗过来的,其目的是怕她去报警揭发我们。”

她这番话把沈容撇得很干净。张彦有点诧异,他还以为女毒贩已经泯灭了良知,但没想到她还有善的一面,人性真是太复杂了。

张彦心里虽然意外,但脸上却没表露出分毫,口吻公事公办,没有丝毫的人情味:“你说的情况,我们会详细调查。警方不会诬陷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丽娟没吭声,她之所以替沈容说了一两句话,不过是看她可怜罢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邱钰平不是,刘大海不是,徐东平也不是!

张彦没管丽娟想什么,他蹙着眉走到邹林涛身边说:“丽娟说不大清楚,不过可以确定,他们开了两辆车。”

他又蹲下身,捡起了一块碎玻璃渣子瞅了瞅:“这就奇怪了,不是还有一辆车吗?他们为什么要砸窗户?难道是另外一辆车出了故障?可这附近也没有车子啊!”

邹林涛刚才也听到了丽娟的话,他皱眉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抓住徐安平就知道了,走吧,先追上人要紧。”

“来了。”丢下了玻璃碎片,张彦拍了拍手,回到了车上。

邹林涛的人将车子开了出去,路上大家都不发一言,车子里只有邹林涛跟其余两只小队不断联系的电话声,气氛异常的紧张。

过了一会儿,杨淼那支小队忽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副局,看到了滇Z3xxx的车子,车窗玻璃坏了一扇,正朝咱们这边开来,开车的是个男子,副驾驶座上没有人,不确定后座有没有人。”

“这就是目的,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吩咐了一句,邹林涛挂断电话,又跟另一只小队说明在哪儿发现了目标车辆,让他们赶紧过去。

两只队伍赶紧往杨淼所处的位置赶去。

黑子开着一辆敞开玻璃的车,飞驰在寂静的乡村公路中间,呼呼的山风从破开的窗户边灌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得亏现在天气还很热,要是换了冬天,他肯定被冻成了一个冰人。但哪怕是夏天,一直被这样强烈带着山涧寒气的风吹过来,黑子仍旧不大舒服,脑门都被吹疼了。

他忍不住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该死的姓陈的狗东西,早知道砸死他……”

骂也没用,逃命要紧,黑子强忍着难受,猛力踩着油门,打算尽快到约定的地方跟徐东平汇合,然后将这辆烂车子给丢了。

忽地对面一道强光灯从前方马路的尽头打过来,接着是轰鸣的汽车声,黑子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也不过是一辆路过的车罢了,这条路虽然偏僻了点,但也不可能一晚上一辆车都没有。

不过,当车越来越近,露出雪白的车身时,黑子傻眼了,这竟是一辆警车,因为警车车顶的警示灯一直没有亮起,所以先前他一直没发现。

怎么办?这辆警车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黑子不傻,大晚上,荒郊野岭的,要是没有案子,警方怎么会过来?他们肯定是奔着自己和徐哥来的。现在自己只有一个人,手边也没趁手的武器,而对方却有一车的警察,自己这回恐怕是要栽了!

而且就算对方不是冲着他来的,看着他的车窗烂成了这样,肯定也会下来问两句,产生怀疑的。

这该死的丽娟和陈律师,肯定是他们出卖了自己。黑子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又滑又粘,几乎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抓住反向盘。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反正被警察抓住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黑子本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否则也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瞅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警察,黑子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马路太窄,掉头回去,往相反的方向走显然不现实。

那就只能硬闯了,他把车子开到右侧马路边,给对面的车子腾出一个窄窄的仅容一辆车通行的过道,然后一口气将油门踩了最大,汽车嗖地一下,像离弦的箭直冲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杨淼紧张得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因为乡村公路比较窄,错车都要两辆车互相避让,才能错开。所以他本来是打算将车子开过去,拦住黑子的车,再下去抓人的。但依黑子这不要命的开法,他真将车开过去,两辆车肯会发生剧烈的碰撞,一场车祸无可避免。

对方这种亡命之徒不把命当回事,但他不能,他背后这些兄弟们的家人都还在等着他们回去呢,小吴上个月才做爸爸,那么小小软软的婴儿不能没有爸爸,守在家里的妻子不能没有丈夫,辛勤一辈子将孩子抚育成人的老父老母不能没有儿子!

杨淼用力将方向盘往左边一打,避开了黑子疯狂开过来的越野车。

成功了!黑子眼看警方的车避开了他,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他没有松开油门,就以这种速度飞快地往前跑,企图甩掉后面掉了个头穷追不舍的警车。

黑子不要命地往前开,虽然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但后面的杨淼也不弱。黑子到底是在大都市里混了很多年,对老家这种乡下狭窄的乡村公路还是不大熟练,远远比不上经常下乡的杨淼。

所以哪怕他把油门一直踩到了最大,但还是没办法甩掉后面的警车。

精神高度集中,开了半个多小时后,黑子有些吃不消,脑袋被凉飕飕的夜风吹得越来越疼,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高度紧张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但最要命的是,他如此拼命了,但似乎收效甚微,警车还是像牛皮糖一样,不远不近地吊在他的身后。搞得他好像是在给警车领路一样。

黑子心里升起一抹绝望的情绪。他隐隐有种预感,他这次恐怕没法逃了。不,他不能认命,油门都已经踩到底了,黑子还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下踩!

“简直是疯了,他不要命了!”副驾驶座上的警察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前面嫌疑人的车子开得太快了,这可是在没有路灯的乡下小路上,长时间保持这种车速,在遇到拐弯、下坡的情况时,非常容易发生车祸。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这个警察的话音刚落地,前面忽然发出一声轰的巨响,然后他们就看见黑子的车在拐弯处撞上了前面的石壁,被弹了回来,翻个了跟头,车顶向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公路旁边的泥土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杨淼赶紧踩下了刹车。

后面的警察看到这一幕,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算不算是自作孽呢?等车一停,他们赶紧下车过去。

车子撞上石壁,车身跟着剧烈一动,翻到半空中的时候,坐在里面的黑子就后悔了。死亡的恐惧紧紧攥着他的心脏,那一刻他的心脏都骤然停止了跳动。

轰地一声,车子摔了下去。

黑子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他只觉得痛,浑身都痛,像是散架了一般,尤其是左腿小骨处,撕裂般的痛,痛得他恨不得昏过去算了。

可强大的求生欲让他竭力保持着清醒,双手死死抓住破损的玻璃窗,也不管上面的碎玻璃扎进手里有多痛。他按在上面,用力推已经被挤压得变形的车门。

可车门纹丝不动。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神智也越来越模糊,莫非他就要葬身在车子下方了吗?

精神恍惚之间,黑子仿佛看到了他的童年,物质贫乏却不乏乐趣的童年,幼时与村里的小孩一起玩耍,长到十几岁,见村子里的同龄人一个又一个的辍了学,去外面的大都市晃了一圈,新年回来的时候个个都穿着新衣服,手里还有许多的钞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那么的洋气,那么的令人艳羡。把他的魂儿也给勾走了,他也不读书了,去了父母打工的城市,进了流水线上打工,日复一日,新鲜感被枯燥乏味、时间又极长的工作给消磨掉。

原先那些令他钦羡的美好生活根本不存在,他再看村里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就如同看那墙上褪了色的陈年旧挂历,再不复当初的光彩。

那些年黑子进过工厂做流水线的工人,去工地搬过砖,也去发廊做过学徒,他想找一门轻松赚钱,能赚很多钱门路,像那些高楼大厦里走出来的光彩照人的都市精英一样。

可他发现,城市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只能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住着狭小破旧的出租屋,干着日复一日,没有技术含量,随时都能被人取代的工作,领着微薄的薪水,挥洒在网吧激动人心的游戏厮杀中。

直到他遇到了徐安平这个老乡,他的生活变了,赚钱变得易如反掌,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是错的,这是一条邪路,他还是没有任何的挣扎就走了上去。

他以前以为平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徐安平这个老乡,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后悔。但当死亡来临时,他才发现,面对死亡,贫穷落后都算不得什么,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不重要……

但上天好像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黑子的手没有了力气,无力地垂了下去,脑子也越来越模糊,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想,他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忽地,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一只坚实有力又带着热度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有人来救他了,黑子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杨淼和另外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将黑子拖了出来,放置在旁边的路上。

“他身上有多处伤口,左腿断了,全身有多处软组织受伤,很可能伤及内脏。”杨淼初步判断了一下黑子的情况,拧紧了眉,“他的情况不大乐观,不要移动,我打电话,问问副局,救护车过来了没有,让车子到这一边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