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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给杨延宗去操心吧!

苏瓷低声和孙时平说了两句,孙时平大喜,连爬带滚冲到老皇帝身边说话。

老皇帝当即下令清场,所有人退出殿内,几个人飞奔而出,去上阳宫搬前头的窄榻器械等物。

苏瓷感受到了坤皇后的目光。

存在感非常强烈,她头皮都有点炸了,对方目光给人的凌厉感真的超强压力超大。

她敢没有回头,政治不是她擅长的,还是交给杨延宗吧,她先管救人好了。

殿内的人好多,闻讯陆续进宫赶来的人也很多,带了什么化金散啊回魂丹之类乱七八糟的,其中甚至季元昊和季承檀,几个王府消息极灵通,都来人了,不过全部被黄得卫截住并请出去了。

季承檀极担忧往里眺望了一眼,但这场合,他哥也在身边,他根本就不敢吐口些什么。

当然,这些苏瓷都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了也没啥想法的,她这会儿正忙着准备做手术。

——要是有胃镜肠镜就好了,有胃镜无创取异的几率很大,运气好的话,小孩马上就能活蹦乱跳了,药都不需要怎么吃。

但现在没有,只能开腹了。

老皇帝考虑过去上阳殿,但现在太冷了,他怕搬孩子出去再出好歹雪上加霜,最后一锤定音就在清溪书斋做,地点选在偏殿。

屏风搬开,连床都搬走了,地毯桌椅统统拉出去,孙时平指挥人反复洗刷并盯着来回奔走熏醋,室内的温度控制得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苏瓷清洗换衣回来,里头已经空荡荡布置妥当了,这是苏瓷能竭力创造的最佳无菌环境了。孙时平黄得卫和小赵王一个乳娘在,后者是负责安抚和照顾孩子的,小赵王实在太害怕了,被拍醒一直哭,等会喝了麻沸汤再让乳娘出去。

“小殿下别怕,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苏瓷安抚两句,看一眼孙时平,后者会意把麻沸汤端过去,小孩抽噎着被扶坐起,倒是勇敢了起来,自己扶着碗把汤药都喝完了。

一剂酽酽麻沸汤下去,不到两刻钟,小孩就进入深度昏迷状态,皮试后,一针推进去后,苏瓷示意孙时平剥干净小赵王的衣服,手在小孩刚在紧紧按住的胃部位置摸了摸,金针刺穴止血,酒精消毒皮肤表面,细而锋利的刀刃一划,清晰的“嘶啦”一声皮肉分开的声音,鲜红的血立即溢了出来。

“拉钩,冲洗!”

分开腹膜前脂肪和腹膜前组织,最后顺利打开腹膜,苏瓷开的口子不大,她探指进去摸索片刻确定沉积异物的位置,利索给了胃袋一刀。

很顺利掏出异物,金粉已经凝结成一团了,天长日久,表面被胃液腐蚀摩擦变得黑乎乎的,但仍能看见黄金色泽,呈不规则状,最粗的地方有尾指根这么粗。

苏瓷颠了颠这块金子,轻轻吐了一口气,她察觉杨延宗在看她,下意识抬头冲他笑了笑,戴着大口罩看不见,但能看到她眼睛弯了弯,额角有汗,但微翘的狐狸眼还是那么闪亮。

杨延宗敛了敛目。

两人都没说话,苏瓷低头继续手术,小孩胃袋已有穿孔迹象了,但还好没穿透,炎症有点严重,她想了想,还是清创后尽可能地给保留缝合,以维持原样。

小孩人小胃袋也小,切一点对后续生长发育影响都挺大的。

这么处理,耗费的时间也稍长,反复用生理盐水冲洗,最后仔细缝合,然后开始闭合腹腔,一层又一层,期间把她目前仅有的两个型号的针都用上了,换了两种针法,最后才缝合皮肤。

这手术难度不高,耗时两个小时上下顺利完成,苏瓷握了握小孩的脉搏和探了探呼吸,用酒精抹过缝合伤口,最后包扎。

“已经把胃部的金块取出了,肠道或许会有残留,这个等孩子……赵王殿下醒来之后再说,有可能会进行二次手术。”

没有ct没有x线,只能这么着了,若是零星的金粉残留问题不大,但要是达到凝结成块的程度就必须再度手术了。

每次都大半夜折腾,苏瓷挺累的,完事以后汗津津的,把手反复洗了几次,说完注意事项,她就直接退场了。

老皇帝还守着,他半卧在长榻上盖着明黄锦被,腿一动不动的,听见禀报微微侧身撑起,内侍赶紧轻手轻脚放了个引枕垫着,外殿灯光一般但他脸色似乎也不大好,不过依然让人倍感压力。

皇帝捻了捻放在托盘上捧出来的金块,问:“莳儿如何?能治好吗?”

苏瓷说:“应该能好。”

“应该?”

老皇帝抬起皱褶耷拉的眼睑,盯着苏瓷,苏瓷顶着压力半晌,最后硬点了点头。

好吧,这头点不点其实也没差,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好累,跟皇宫这群人打交道真心疲惫,医生为毛不能安心搞治疗搞科研,他喵的古代皇权!

熬了大半宿,苏瓷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谢绝了孙时平的命人相送,最后对方还是派了个小太监引路,同行还有几个护军。

不过这些人和孙时平不同,一前一后跟着,不认识距离也没有很近,苏瓷出门口时小心翼翼抬头望了望,那坤国舅还在那跪着,看来老皇帝真的雷霆大怒了。

而灯火通明的另一边偏殿,一个朱红艳丽的宫装身影伫立在大敞的殿门之后,眼睛正对着这边。

一阵冷风嗖嗖,苏瓷赶紧缩了缩脑袋,掖了掖大毛斗篷,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窜了出去。

出了清溪书斋,她望了一眼杨延宗,杨延宗却微微摇头。

——坤国舅和坤皇后最终会没事的。

坤氏是开国名臣,煊赫鼎盛了十几代,老皇帝当初成功登基就有坤氏的辅助,坤氏一直都是老皇帝的心腹股肱,老皇帝两任皇后都出自坤氏。

在他老迈伤病而诸王势大又拧成一股的当口,老皇帝是绝对不可能自断臂膀的!

从坤国舅只是跪在殿外而不是被拖出去脊杖,更没有被推出午门斩首,就可见一斑。

他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苏瓷一听就明白了,“这样啊。”她有点感叹,原来人家是有恃无恐啊。

该担心的原来不是人家,而是自己,话说他俩现在已经不可避免得罪了坤皇后和坤国舅了,想想就让人头大如斗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杨延宗淡淡道。

他这一生风里来雨里去,无数次生死关头闯过来,二十岁不到就成为两家的领头人,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不是立马被置诸死地,他就有反胜的余地。

听这人说话,总会给人一种分外抗压安心的感觉,风高雨急,他自岿然不动。

算了,那就不想了,交给他得了。

术业有专攻,这位可是阴谋家里头的翘楚。

苏瓷缩着脖子回到德庆宫,已经四更天了,她累得不行,瘫在榻上一动都不想动了,不行,要死了。

在这宫里待一天跟在外头待一年似的。

屋里烧了地龙,不冷,暖烘烘的熏了一会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意识陷入黑甜乡前一秒,苏瓷心想,这老皇帝和小赵王还是赶紧好起来吧!

最好打个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