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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始终没法说服自己去笃信。

……

而就在这个时候,坤氏来人了。

来人是坤国舅和坤皇后的亲堂弟,坤泰。

至于坤国舅倒是想亲自来,可他却没法脱身的,坤泰当夜一身黑衣大斗篷,就这么悄悄找人联系杨延宗,双方秘密见面了。

“杨将军,季将军,你们可千万别中了咱们这位陛下的离间毒计啊!!”

坤泰一脸恨恨。

事实上,如果可以,坤氏上下知情的这些核心成员,恨不得马上就摁死老皇帝了!

坤氏也并没有无能到那个程度,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的坤国舅和坤皇后,最后还是察觉了一些不对劲了。

“我们原对上阳宫有些计划,不料却出了内鬼,此人与咱们这位陛下内外勾连,行此策划,正是意欲嫁祸我们坤氏!”

“我们正在查,不日就将此人查出!”

杨延宗一直以手抵唇,不语,此时心念一转,却道:“监察司?”

“章太监?是你们的人?”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和坤国舅联手嫁祸张伯骞,当时在场的那位监察司司侍,童继恩的心腹章太监。

坤泰心下一跳,面上镇定:“杨将军说什么?”

杨延宗淡淡一笑,不再提及。

坤泰倒是非常激动,甚至发誓赌咒都上了,连顶级世家子弟的面子都顾不上了。

只不过,他的话,杨延宗一个字都不信,谁是人?谁是鬼?不知道。

只不过,唯一能肯定的,到了这里,苏瓷和任氏母子是什么原因才导致出事的,他已经大致想明白意外发生的原因了。

杨延宗不禁冷笑。

和季元昊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闪过一抹压抑着愤怒的讥诮。

随后,杨延宗和季元昊分别下令,查清坤氏这段时间干过什么?不拘什么,可以发散到阳都附近乃是北疆,所有和坤氏有关联的人和事。

而老皇帝又有什么蛛丝马迹的动静?后者可以从监察司为起点。

另外,杨延宗给阿川和杨延贞再下了一道命令,分个人,去之前义州那座别庄,必要时可深入其中,重点是那个人还在不在。

阿川和杨延贞商量了一下,最后由杨延贞带着他的小队直奔义州。

这庄子的建筑群其实不大,看守的同伴告诉他们,他们一眼不错,可以肯定,那人没有出来。

杨延贞亲自带人进去。

他们悄悄找了一圈,搜时警惕万分,但搜完之后,却发现那人竟然不见了!

——难道有暗道?!

就在大家表情严肃,将问题往最复杂的方向深想的时候,苏燕忽然抽抽鼻子,“你们,有没有嗅到点……臭味?”

大家是站在厨房附近的空地的,她这个是顺风位,不知为毛,她总觉得臭臭的,有点像肉类的腐臭。

她从小鼻子特别好,苏瓷已经很好的了,她比她妹还好,东西只要能吃的不管藏哪她都能翻出来,这个杨延贞知道,因为她爱炫耀,他又吃不到,他就恨恨骂她狗鼻子!

杨延贞一听,精神一振,和身边人对视一眼,立即想到另一个可能。

众人立即挪过去,左嗅右嗅,最后还是苏燕扛大旗,一路顺着风爬上后屋的小坡。

在这里,他们终于找到这个人了。

浮土底下,隐约露出一只手,而手的主人已经悄然无息成了一具尸体。

自杀的。

按尸体腐败程度,应该就死在他潜入庄子的当夜。

并且,他还设置了一个简单的机关,自杀后泥土翻下来,把他尸身埋了,这位置十分偏僻,甚至这庄子的人很可能是不知道的。

这个反转,真的,让人目瞪口呆。

这个一个当世顶级高手,竟然死得这么窝囊憋屈?!

沉默半晌,杨延贞说:“好了,收拾一下,回去吧。”

来时隐秘,他们回的时候就更加悄然,甚至连原来看守的人都没敢动。

杨延宗听罢,冷笑一声。

他和季元昊,再度提审了那些北戎人。

杨延宗也不废话,他不是来听陈腔滥调的,没有新口供,他直接拔剑,把其中一人的头颅砍下。

血腥喷溅,骨碌碌的人头滚落地面,他一连杀了六人,就剩最后一个,他瞥了眼那人,淡淡道:“我在北地征战时,听闻北戎有个旧俗,人死了,头颅臂膀可断,可内脏却不得与尸身分离,否则将永世为长生天所厌弃,生不归族群,死无所依,永世不得超生。”

他这句话,是用北戎语说的。

他话罢手一挥,门开,几头半人高的饿犬奔了进来,季元昊冷冷一笑,一脚踢开血淋淋的头颅,随手剖开一具尸身的胸腹,恶犬立即狂吠地奔上去,埋头苦吃。

一直第六具,这人被从邢架上解下来,他终于崩溃了,“……我说,我说,我都说!”

这人死死瞪着舔唇的恶犬,闭眼半晌,最终道:“我们和黄氏早有联系,你们知道黄世茂吧?”

知道。

当然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管是否自愿,黄世茂确实越陷越深,这北戎细作网能发展得这么庞大,他当居首功。

那么,老皇帝知道不知道呢?

如果被审查察觉,老皇帝当然是要将其连根拔起的。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逻辑终于顺起来了,杨延宗扔下染血的长剑,对季元昊道:“接下来,就看季兄的了。”

杨延宗可没忘记,季元昊耳目可是深入到羁押大狱的,皇宫其他地方渗透的眼线肯定不少吧。

既然是这样,这事就交给他了。

杨延宗不打算动用自己的暗钉了。

“譬如,僻井,偏土,又或者冰库之类的地方。”

杨延宗细细忖度,他想起了那个监察司章太监。

季元昊盯了他一眼,撇撇嘴,不过并没有拒绝。

过了几日,季元昊很快将视线锁定了冰库,次日逢六,宫中处决了一批犯禁的宫人太监——宫中死人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大内可不好混啊,特别是近期老皇帝和坤皇后之间关系暗流汹涌,死人就更加多了。

当日处决的宫人太监共一十八人,但拖到乱葬岗的,却有十九具尸体。

这具太监尸体面容已遭损毁,尸身胖胀发大,似乎是处以水刑而死的,但杨延宗却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伤疤。

他这个人记性特别好,他记得和章太监共责张伯骞的时候,对方右手带着一个碧玉扳指,扳指下露出半个旧疤。

伤疤不大,浅浅的,但章太监当时手捧羊皮册,看得还非常清晰。

杨延宗冷冷一笑,命人割下这只手,放进石灰盒子里,去送给坤国舅。

一天后,坤国舅回信,对方最终承认了,他原来是想请苏瓷和任氏母子去云州别庄做客的。

这一点,倒有佐证,因为此前,阿川已查得坤氏在云州的一个庄子,确实突然做过一些收拾采买的活动。

那么,将计就计,下命令不留活口的,就是老皇帝了?!

……

是夜,杨延宗回房。

他回屋时已是二更过半,苏瓷近日养伤,天一黑就到点睡觉了。

她的伤好些了,但绷带还是没能解。

她精神状态非常好,好像已经完全恢复回那个狡黠活泼的苏瓷,但事实上,整天少吃少喝的光喝药,又失血过多,伤势不轻,她脸色不但苍白,且有些发黄。

杨延宗看过她,吩咐人把镜子都收起来。

这个丫头其实很臭美,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大概该焉了。

他上书陈情,说妻子伤重,老皇帝比较体恤,许他徐行缓归,十月底前收拾好北疆的守卫,回到阳都复职即可。

真真是一个怀柔恩恤的老皇帝啊!

果然就是老皇帝!!

杨延宗冷笑一声,他确实没什么忠臣之心,若万不得已,当那乱臣贼子又如何?!

大男人岂能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这次真的动了他的逆鳞。

除此之外,杨延宗还敏锐地从老皇帝对他妻子的这道死命令,嗅到了老皇帝对他的态度。

他冷笑,只怕,他先前所忖度的,留下他和季元昊二人,或许适当再削一削,成就多方互相掣肘以便于将来小皇帝亲政的局面,是希望渺茫了。

好啊,好!

好一个皇帝陛下!

老皇帝和坤氏,两边都不是什么好货,这坤氏其实也未必多好,将来翻脸不足为奇,但这以后再说。

杨延宗冷冷垂眸,一室噤若寒蝉,片刻,他抬起眼睛,“给夫人收拾行装,明日回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