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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承檀会对她一往情深。

很难有人会对这样一个女孩子生出恶感,就连本来有些暗怪苏瓷的他也渐渐开始理解季承檀了,更何况是当年那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他有些黯然,有些惆怅,正垂眸间,却忽觉苏瓷侧转头来。

他抬眸,挑眉。

苏瓷轻声说:“任姐姐的生忌快到了。”

季元昊一愣,缓缓说:“我记得。”

任氏的生辰,是八月二十,每年中秋节过后的第五天。

苏瓷喝了口温水,放下杯子,对季元昊道:“我想去东郊拜祭她。”

“我们说好的。”

约好了每年生日一起过的。

这不是假的,任氏其实也没什么朋友,得了她很高兴,一年与她同庆了生辰之后,她很欢乐,还说往后生辰都要和苏妹妹一起过。

还真一起过了两年,一次是在瑒邑侯府,一次是任氏过来杨家。

今人年轻一辈都不兴大庆生辰的,白天季元昊基本不会有空,能和苏瓷一起过一个简单又欢乐的闺蜜共庆生辰,任氏真的很高兴。

这个,苏瓷知道任氏给季元昊说过的,因为有一年,就是季元昊亲自过来接她回家的。

季元昊显然也想起来了,不过他微笑一敛,目光变得锐利,淡淡看着苏瓷。

苏瓷神色坦然。

“我们以前说好的,”去年她也去了东郊,她低头抚了抚肚子,“趁着还没生,去一趟也好。”

她说:“她虽然不在了,但我不想失约。”

……

任氏也没有去世很久,反正她的音容笑貌苏瓷还挺清晰的。

她就赌一把吧!

十几年的夫妻,为他而死,她赌这么短的时间,季元昊不至于对任氏连一丝情谊都没有了。

都说,死去的人是最美的。

希望吧。

如果不行,苏瓷也没办法了。

季元昊走了之后,苏瓷若无其事,继续晒太阳。

但她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急了,今天早上小解时,开始有一点点的红色分泌物了。

怕是快生了!

要是真的这么快就连一点情谊都没有了,苏瓷就要诅咒他垃圾,渣男了!

虽然这家伙本来已经挺渣的。

……

季元昊回到上阳宫之后,批了两个多时辰的折子,午膳后,他起身消食,走着走着,又走到了奉先殿。

是啊,任氏的生忌又快到了。

“不知不觉又一年了。”

袅袅檀香,他轻轻抚摸着神牌上那一列柔和的金粉楷字。

季元昊并没有忘记任氏的生忌。

甚至,比以前记得还要清楚些。

以前他总是各种忙碌,连自己生辰都不在意,更甭提她的了,十来年间,有空聚在一起吃顿饭都没几次。

有些东西,失去之后,时日渐长,放开始感觉到珍贵。

徐后高贵含情,只是小心思却同样多。

新妃娇媚,百般讨好,只是想要的同样不小;就连往昔安分守的旧人,进宫后也变了一副模样。

再也没有谁,如任氏般全心全意的温柔。

季元昊越想,就越怀念。

他在奉先殿待了很久,直到日暮西山,才在里面出来。

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怀念任氏,却不代表对苏瓷放松,想出宫,这是不可能的!

他当然不会让苏瓷有机会踏出皇宫一步。

……

只是苏瓷的反复提醒,到底是有一些作用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季元昊当夜就梦见任氏了。

朦胧的背景,任氏温柔缱绻的微笑,过去的情景还是那样清晰。

“我算有个妹妹了,往后生辰都有人一起过,挺好。”

她喜孜孜地说。

她还喝了点酒,面泛红晕,眉目间几分欢喜。

季元昊笑:“我陪你不好么?”

“你?”

她嗔了他一眼,谁知道哪天见你人,“不用你。”

任氏难得这么喜形于色,可见她很喜欢苏瓷。

季元昊不免好奇:“为什么?”

任氏想了想,最后说:“和她在一起,很高兴。”

活力,雀跃,惬意,永远的生机勃勃,苏瓷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让她钦羡,忍不住靠近。

明知自己永远不可能做得到,但心底却忍不住喜欢。

季元昊不知任氏所想,但却记得任氏当时高兴的笑容。

季元昊当时还笑着打趣:“你和她在一块,怕是比我还高兴了。”

任氏抿唇:“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当时想问,不过却被一封急报打断了。

等回头,却已经忘记了。

一忘就到了今天,午夜梦回,却突然记了起来。

只不过,他已经永远没办法从她口中知道答案了。

因为,她已经死了。

骤然间,柔和温馨的画面一面,鲜血淋漓跳了出来,开膛破肚,瘦弱染血的婴孩,浓重的血腥味满目赤红,她脸色铁青垂死,喃喃看着他,“我……我不悔!”

季元昊骤然惊醒,一头一背的冷汗,他重重喘着气,“陛下,陛下——”

守夜的小太监慌忙撩起床帐,他却定定注视着金丝床帐的某一点。

许久许久,季元昊沙哑的声音响起:“石拓。”

微风一动,守夜的暗卫跪在床前,季元昊哑声道:“去查,查苏氏去年是否去东郊祭奠夫人生忌。”

……

下半夜,季元昊都没有再睡着。

任氏的柔美的笑靥和青白的脸色交替在眼前出现。

她死前一幕还是那么清晰。

季元昊并没有忘记。

他有太多的不得已,太多的紧迫和两难,死者和生者,私情和功业,他最后择取了后者,并且没有后悔。

只是,却不代表他忘记了任氏。

只是一点点小事罢了。

既是任氏的心愿。

在查实了苏瓷去年确实去东郊祭奠了任氏生忌之后。

他哑声道:“八月二十,让她去奉先殿。”

想出宫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后季元昊让苏瓷去奉先殿。

……

第二天,苏瓷得了确信。

她心脏猛一跳,继而陡然一松。

太好了!

——坤氏被诛之后,杨延宗从坤太后寝宫得了半张被焚过的皇城建筑图。

这是坤氏从老皇帝手里得到了,其中包括皇城地下的暗道。

那半张残图是外朝的,没有上阳宫,却刚好以奉先殿为界。

——奉先殿就在内廷和外朝交界,属外朝,刚刚好就在那张残图的最边缘位置。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苏瓷当然知道季元昊不可能让她出宫,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奉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