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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举起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们必胜!”

大家吃得一身滚烫,豪情万丈,当即举起碗,重重地碰了一下,仰首用筷子把碗里的东西都扒拉进去。

“说得好!”

柴显在这群年轻小将之中是最年长的,平时也最沉稳,此时也不禁露出笑意:“看来我们要快些了,先下巴地!”

可不能让皇帝赶在他们前头去了,梓州之主年迈平庸,不过因地利才得以偏安一隅,这可是一桩易得又大的好战功啊!巴地可万万不能皇帝抢在他们前头去的。

赵徵颔首,道:“说得不错。”

“传本王令,明日四更即起,天明动身!”

“是!”

……

确定李孝俨身亡达

到期望效果之后,赵徵当即要抢攻巴地。

皇帝比他们晚动身几天,他们是占了优势的,巴地和战功断不能拱手让人。

而事实上,下巴州也真的很快。

梓州之主宗濮已年逾七旬,一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作为梁朝不受宠的皇子被发配到梓州,他和南梁也是不和的,帝位那一支和他有杀母之恨,义军一起,他就顺势脱离了中央掌控。

这人唯一能本事就活得长,现在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那点子雄心也没了,底下几个儿子本事不算拔尖却争抢得厉害,乱糟糟的。

赵徵令柴兴钟离颖杜平侯忠嗣郑元保等人率先锋军分四路逼进巴地,梓州仓促点兵应战,不想前头三个重要关隘的守将连续归降,最后宗氏父子一合计,直接投降了。

纪棠:“……”

就,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要知道由于梓州高地在南征中不可替代的重要性,不管是赵徵还是皇帝,都往梓州使了不少力气的。

宗氏父子这样的性格虽然登不了顶,但不得不说除非背运到极点遇上个极品皇帝,不然他们都能富贵安乐一辈子。

好了,就这么几乎没有动过兵,巴地就拿下来了。

和原轨迹相比,差距之大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要知道原轨迹梓州有赵徵,他甚至抢在大魏之前就东征了南梁,占据南梁大片沃土,难缠得简直死去回来。原轨迹的大魏根本没能打下巴地,南梁几乎大半土地就收归赵徵麾下,这南征之战打得异常惨烈,足足持续了五六年。赵宸哪怕最后胜了,也是惨得不行的惨胜。

现在吧,一定程度也算异曲同工了,毕竟梓州最后还是落到赵徵的手中。

纪棠赶紧写信,飞鸽传书给柴兴他们,再次叮嘱他们务必要善待宗氏父子,善待当时士族和百姓,反正主旨就一个:□□,和谐共处。

沈鉴云已匆匆先赶过去了,巴地事宜就交给他处理。

赵徵当然是留驻大军的。

大军绝大部分都是步兵,走不快,且既然梓州一下,就不需

再让军士们绷着去急行军了。

梓州下得如此之快,快得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皇帝。

就在沈鉴云刚刚快马离去的当天,皇帝率大军急行军刚好赶上赵徵大军。

那是个傍晚,夕阳残红如血。

赵徵不疾不徐,率钟离孤柴武毅吕衍等将放马迎了出来。

皇帝一身暗金重铠,与鲜红帅氅猎猎而飞的赵徵在小别不足半月之后,再度会面。

这次再见,皇帝脸上已没了先前让赵徵无比恶心的和蔼慈祥。

双方目光一触,凌厉而峥嵘。

……

日近黄昏,双方都停下安营扎寨。

伙房的热火朝天,和普通兵士闻听捷报后的兴高采烈之下,掩盖的是高层的暗流汹涌。

战策其实不用怎么商议的,兵贵神速,既巴地已下,南渡进军越快越好!

结合现今局势,南渡第一战当选江眠。

江眠位于大江迂回折点,是南梁临江最重要的要塞之一,也是巴地高处水师顺江而下遭遇的第一个南梁军事要塞。

现在巴地已投于赵徵,皇帝虽急令文臣武将往梓州,但落后一步,柴兴等人肯定已将梓州牢牢钳制于手,除非撕破脸,否则抠不出来的。

正如赵徵有顾忌,皇帝也一样,现在两人都不会撕破脸。

最终,定下两路主攻,一路因皇帝所在而称之为正面主攻的御驾大军。皇帝不再继续西去了,而是直奔大江,将在北岸正面攻伐江眠。

而赵徵则会继续西去抵达巴地,率军乘战船自梓州顺江东下,直冲江眠。

因为名分,梓州一路称之为侧面主攻。

但其实,赵徵的攻击力道并不会逊色于皇帝。

不管兵力,还是战船。

抢先得到巴地,他同时得到的还有数量并不小的梓州战船和水师。

原来皇帝水师和战船都要胜于赵徵不小。因为他是皇帝,全国物资由他调度差遣,打造战船和训练水师起来,自然是会比有身份掣肘的钟离孤几人有优势得多的。

可得了梓州之

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改变,赵徵目前的水师和战船已能和皇帝基本持平了。

梓州多水,将领虽一般般,但水师还是很娴熟很好使的。

皇帝舍了巴地,原来是因为他有七州,可现在七州猝然生变,而那宗濮竟又如此窝囊以致巴地尽数落入赵徵之手。

皇帝之恨可想而知,自梓州投降消息一发回,帝帐气氛就没起来过,里外伺候和守卫个个大气不敢喘。

但无论如何,皇帝还是收敛了情绪。

军事会议结束,他再度把柴武毅留下来了。

皇帝笑了笑,温声道:“近日有些阴雨,孟离,你旧伤如何了,可曾复发?”

都是积年打仗的人,哪个身上没旧伤?柴武毅腰侧最严重的那处旧伤,还是当年和赵元泰并肩战莞州所得,柴武毅腰侧重伤,赵元泰还替他挡了小半,不然他那时能不能熬过重伤期都不知道。

这些年虽然这样了,但当年他们这一群人,是真真切切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过的。

烛光橘色晕黄,提起正隐隐作痛的旧伤,记忆回到旧日,柴武毅盯着那一点微微跳动的烛火,下颌动了动,但他出口的话依然十分简短,只道:“无妨,谢陛下关怀。”

皇帝遂命左右取来前日叫御医给他配的药膏,分一半给柴武毅。

“一眨眼,都这么些年了。”

皇帝笑了笑,目光感慨万千。

说过军情,感慨过,说过旧伤,皇帝遂探手拉开抗几下的小抽屉,取出一个小匣子。

檀木小匣,不大,却很精致,皇帝打开来,里面一叠信件,封皮上娟秀婉约的字迹。

这是柴皇后的字迹,柴武毅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收柴皇后信笺的小匣子。

皇帝把最上面一封取出来递给柴武毅,笑道:“皇后的信,沁娘不知你在具体在哪,信就一起送到朕这来了。”

转眼二月去尽,已是暮春三月了,柴皇后怀孕五月,三个月的时候御医扶脉就能确切扶出,是个男胎。

在皇帝悉心保护和安排之下,母子情况都很好。

上月接皇后信时,皇帝提笔回信,最后特地告诉皇后,说柴武毅也在池州,让她若想给兄长写信告喜,届时一并送来便可。

柴皇后这孩子来得终究是晚了些,皇帝不知道吗?

他心里当然明白,但又岂能轻言放弃?

当然,他并未想着能让对方倒戈,这不切实际,柴武毅适当保持中立和沉默也可。

江眠大战前夕,皇后的信终于到了,皇帝特地把柴武毅留下,把信交给他。

柴武毅接过信,回了自己营帐。

他站了片刻,才慢慢坐下来,低头拆开手中信,展开。

熟悉娟秀的字迹,温柔婉转,字里行间,再为人母的喜悦和对兄长次子夫婿的担心流泻而出。

他的妹妹不聪明,他知道,她很单纯,因为早产的缘故,秉性也十分柔弱,她很善良,逆来顺受。

温婉柔和,细细叮咛,这份心是极真极真的,柴皇后关心她的兄长,总担心他会受伤吃苦,一再不厌其烦叮嘱那已经很熟悉的注意事项。

一母同胞,他仅有的妹妹,父母已经离逝,而世上仅有兄妹二人还流着相同的血。

他是极心疼极爱护他的胞妹的。

柴武毅眼眶有些发热,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良久才睁开,他盯了这封信笺片刻,最后还是很坚决将它折叠起来,压到箱子的最底部。

只当没看过!

柴武毅站起身,吐了一口气:“来人,备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