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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也不说是什么把柄, 说完起身就匆匆往外办事儿去了,赵徵立马宣布散了,后脚就跟了上来。

他微微皱眉:“你是要……?”

赵徵猜到了, 当他自迫切希望能洞悉皇帝的阴谋的,柴武毅和钟离孤于他的重要性不言自喻,不管于公于私, 但纪棠说的这事委实让他迟疑。

“现在这不是非常之时了嘛!”

纪棠耸耸肩, 这个决定她做得其实挺轻松的, 她原来确实不打算让任何人获悉她的身世,尤其赵宸卞夫人那边几个, 麻烦不绝的。只不过对于现在这茬子事, 那点子麻烦又变得不算什么了。

“赵宸还敢对外宣扬不成?”

纪棠哼哼两声,他最多就想方设法致她于死地而已,暗杀,明暗坑害, 可想杀她的人多了去了, 其中甚至还有皇帝,皇帝和赵徵现在剑拔弩张抗衡隐隐都放在明面上了,皇帝想杀她和赵徵都没成,更何况一个赵宸?

两人肩并肩跨进门槛,她斜睨赵徵一眼:“怎么?难道你还保护不了我不成?”

赵徵立即道:“当不是!”

“谁敢动你, 从我尸体跨过去!”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神色一厉, 眉目肃杀凛。

“诶诶,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纪棠赶紧打断他,呸呸两声:“刚才他说那话不算数,啐掉了。”

纪棠瞪了他一眼, 心里有点感慨,自己也迷信了呀。

但事实上但凡这些大小将军的亲人家属,就没有不信这些的,她不例外才是正常的不是?

她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啊!”

“听见了没?”

被她含嗔带怒的眼睛扫了一眼,赵徵顿了顿,“嗯”了一声:“好。”

都听你的。

两人一只手拉着,眼睛和对方对视着,不知不觉,纪棠唇微微向前,赵徵也不知自己干了什么,只他就下意识向前倾了倾身。

纪棠很轻很轻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她跳了起来,翘唇笑着,回头拿眼睛笑着瞅他,一拉内门往里头跑进去了。

赵徵怔怔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她身影被隔扇门挡住不见了,他放才回神,快步追了进去。

两人回了暂时下榻的房间,两间房就挨着,纪棠回的是自己的房,她趴在地上从床底拽出一个不大的行李箱,从底部翻出一个梨木匣子。

匣子不大也不小,里面装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银铃面人镂空银花球之类的,赵徵送的她自己买的,都是纪棠觉得有趣儿收起来的,她提着上面一层,原来底下还有个夹层,她从夹层取出了一支羊脂白玉钗子。

很简单的样式,钗头一只支着上半身的玉兔,背景留了一点雕出枝丫状,这雕的是桂下玉兔,很抽象简约只有轮廓,只钗子质地却极柔润,触手如膏腴。

毕竟当时国丧嘛,去给柴太后送葬,不管玉钗银簪谁都不会挑繁复精巧的来插戴。

这支钗子赵徵也认得,当时两人没钱,还差点卖了,也就由于羊脂玉贵重不好出手,最后赵徵伤势好转钱没这么缺了,才没卖成。

当初来山南的时候,纪棠把这支钗子也收进行李里了,就是想着或许将来有什么用途的话,收着也不碍事,反正这么小的一支。

没想到,现在真的用上了。

纪棠捻起来颠了颠,顶级羊脂白玉可不好搞,尤其是新玉,最上等的从梁朝起就是贡品。

原主属兔,这支还是卞贵妃在原主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命人开了库房取原玉雕的,当时还是赵宸亲自去送的。

纪棠啧啧两声:“赵宸肯定记得这钗子吧?”

……

记得是当记得的。

这钗子还是赵宸亲自把原玉送去造办处,并亲自去取回来的。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在撕破面皮真正动手之前,他一直都不吝展示他对纪六娘这亲表妹的关爱。

纪六娘一事,固被他搁在心里头,但不得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方的渺无音讯,原来的紧张已渐渐松懈下来了。

这个表妹大约是有几分机敏的,但到底不清楚缘由——若非他生而知之,他也不会清楚的自己的真实身世。

卞贵妃直到现在都以为他不知道的。

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但亲人突对自己痛下杀手,她要么死在深山之中,要么就隐姓埋名去了。

曾经赵宸担心过姨父表兄——其实是生父和嫡兄的纪宴和纪谨那边,还使人盯了很久,直到现在都还盯着,但也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

两年多了,能来会来的早就到了。

故而,赵宸已有八九分笃定,纪六娘要么死了,要么隐姓埋名去了。

虽,不得确实消息始终是个隐患,他也没有放弃过暗中搜寻,但不得不说,危险级别已经大大降低了。

但谁知就在这个他松懈下来的关口,他却突收到纪六娘的钗子!

原先是个小纸条。

赵宸礼贤下士,关爱麾下兵卒,势力已大成的他不再和从前一样和赵虔争夺圣宠,而是不着痕迹往下压了压,让自己变得比以前略低调了一些。赵宸也没再干任何招人眼睛的事情,他深知,如今的自己,要拼的是战功,除了战功以外他不需要任何扬名方式。

因此,他更多时间放在巡营之上,对底下的士官兵卒严肃之余又温和,对年轻十四五岁的那些小兵格外关怀,凝聚他的军心,低调奠基他实干又体恤兵卒的形象。

不得不说,赵宸这策略是非常非常正确的,如果他是赵虔,确实就能心无旁骛这么一直按这个路线走下去了。

但可惜他不是。

这日,就在赵宸在城头关心几个稚龄的瘦弱小兵的时候,他勉力关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种情况下,亲卫当不可能和他紧贴着的,只会熟练站到各个岗位上留心里外动静,徐慎和另一名身手极佳的亲卫拱卫在他身后。

这种情况下,刺杀不容易,但做点小动作还是可以的,毕竟小兵们背后就是城垛了,那边站不了人,就会有视野盲区。

赵徵正温和说着,小兵们十分激动,他勾了勾唇,正要最后勉励一句,却感觉有人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

对方用非常敏捷又轻巧的手法,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纸团。

赵宸一顿,立即瞥了一眼,十四五岁的小兵一脸稚嫩感激,没有任何异常。

他垂了垂眸。

赵宸身上秘密挺多的,虽警惕不悦,但他最终在察看过发现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纸团之后,他最后还是避着人打开看了。

才刚打开,他动作就是一顿,只见窄小的纸条上只用蝇头小楷写了很短一句话——“去西城墙上顺数第七个垛房,那里有你找了两年多的什物。”

不得不说,两年多这个特殊时间点,一下子戳中了赵宸某条敏感的神经!

他去了,找了个检查军械的借口,刚一推门进去,他一瞥就望见了左手边一捆捆堆到半人高的箭捆最靠门的位置,即就在他手边,放有一个黄花梨小匣子。

——那匣子上雕了一个很简单的图案,玉兔金桂。

他脑海“轰”一声,动作比脑子还快,一开门他是第一个,他立即伸手,闪电般把这个匣子抄在手中,悄悄塞进怀里。

匆匆避着人打开一看,之间一支簇新的羊脂白玉钗子静静躺在匣内,陌生又熟悉,正是玉兔金桂

他大骇!!

“哐当”一声!

匣子都摔了,外帐急促脚步声一动,守在外头的亲卫统领徐慎和副统领张阳唤:“殿下?”

赵宸眼疾手快,一脚把断成两截的那支羊脂玉钗和黄花梨小匣扫进床底,同时反手在多宝阁一扫,把最近的杨木小人偶镂空香熏球等物扫落地上,帘子一掀,徐慎张阳的脸出现在内室门前,赵宸把揉眉心的手放下,一副有些疲乏的样子:“没事,下去吧。”

他佯装不小心扫跌了多宝阁东西的样子,说着转身回到榻边,要和衣休息。

徐慎张阳不疑有他,忙退下让主子好生休憩。

帘子一放下,赵宸脸色登时就变了,春末夏初,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正午的时分,他手足却一阵阵的冰凉,从心脏直透四肢百骸,他控制不住惊骇战栗。

他服下身,飞快把那个小匣子和玉钗拾出来,不顾一手灰尘,不顾正半跪在地,忙低头仔细端详,但眼前这一支玉钗,却是真的!

他重重喘了口气,咬紧牙关,手倏地捏紧!

……

这种时候,送来了这么一支钗子,要挟之意不言自喻。

送钗子的是谁?也不用多做他想,赵宸心念一转,已经猜到必是赵徵那边了。

对方这是想干什么?

还有,六娘的钗子怎么会在赵徵手上的?!

……他怎么会知道六娘的?这两个人是怎么可能交集在一起的?!是谁?谁泄的秘!!

可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啊! 卞贵妃卞夫人姐妹已经把所有知情者以及有涉及的相关人员全都都处理得一干二净了,反反复复扫尾多次,这种事情是肯定不能留下尾巴的,这世界上能知道的,也就剩下他、卞贵妃、卞夫人三人,怎么回事?!

赵徵骇惊疑,可这一支钗子却正中他的死穴,不管他怎么想的,也不得不立即去寻找那个小兵!

小兵稚嫩的单薄的脸上露出感激至极之意,慌忙趴伏在地:“谢殿下,我肯定会好好杀敌报效殿下的!……”

这是一条通往普通士兵营房的狭窄巷子,赵宸已挥手让徐慎等人后退一些了,他俯身扶起那名小兵,那小兵激动抬脸,却眼睛对上那一瞬,快速将声音压得极低说了几句话。

赵宸骇,什么?!

你们岂敢?!

岂敢要求他做这种事?!

对方说得极清楚,“……皇帝欲谋害柴国公和钟离大将军,尽汝之能,查得关窍。”

倘若不干。

小兵笑了笑,“你知道的。”

……

赵宸恨得火烧火燎,这是想要他死啊!

他差点一口气没提得上来,是的!正如纪棠所料,赵宸这人耳目铺得够广的,单看原轨迹里他想方设法谋得了暗部,就知道他有多注重消息的灵通。

这么一个人,和赵元泰一个家出来的,顶着长子的名分,天生就是核心圈子的人物,他要铺陈耳目,可比柴太后和赵徵都有优势太多太多了。

情况紧急,只能打他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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