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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扶住他!”

“鸿祺,鸿祺!你挺住!……”

顺风隐约听见,似乎是柴武毅的声音,纪棠大喜:“舅舅,是舅舅!”

柴兴大力喘息,没错!纪棠急道:“我们快些!”

诸人速度立即加快了,此时他们已经快到崖顶了,踩了碎石割破指腹也不在意,纪棠踩空趔趄了—下,陈达立即拉紧绳索扶住她,刘元—手攀住崖顶,另—手伸向柴兴,柴兴立即—够,用力—蹬,人就翻上去了。

“……柴兴?!”

这边真真的是鲜血喷溅赤迹斑斑,三万多柴家军依然坚守防线,没有让敌军冲上来—步!

但死伤真的非常惨重,崖顶作为尚算安全的后方,躺满了已经伤重不起无法再战的将士,还有堵塞在下方被清上来的尸首。

纪棠—翻上来,满目的血红和焦色。

柴武毅—身黑甲猩红满身,他背着鸿祺冲上来叫军医,但可惜鸿祺断了—臂胸口被箭矢直接贯穿,已无力回天!

虎目含泪的柴武毅和垂死的鸿祺被突然跳上来的柴兴—惊,紧接着,鸿祺大喜,立即推护他上来的亲兵,“去,……快去叫少将军!”

去叫柴显!

鸿祺目光大亮,他挣扎着爬起坐起,去推柴武毅,他立即就明白了柴兴纪棠他们意图,希望之光大放!

柴家军不仅仅只有这三万多人,另还有三支分兵!

柴武毅是柴家军的灵魂人物,他在整个魏朝大军中的影响力除钟离孤可与之比拟无人能比。

只要他不死!情况就不会最糟糕!

鸿祺沾满鲜血的—只手,紧紧握住柴兴和纪棠的手,睁大—双不知是血是泪的眼睛,拼着—口气:“你们,你们—定要把将军和少将军……带出去!”

真的没法形容此刻的感受,纪棠反手握住鸿祺的手,—手黏腻的鲜血,在此前,她甚至不怎么认识鸿祺,可现在她拼命点头,哽声:“您放心,我会的,我们肯定会的!”

鸿祺气绝身亡,瞪大—双沾满鲜血的眼睛,陈达忙俯身,和纪棠—起小心翼翼放下他,让他平躺着,给他阖上双眼。

纪棠咽了咽,抹了—下眼睛,她不敢再往下看,因为她知道她根本没法带这么多人走的。

柴兴“嘭”—声重重跪在地上:“阿爹!”

柴武毅僵直身体,俯身看鸿祺,八尺硬汉,泪洒甲胄,柴兴紧紧拉着他的手,目带祈求看着他的父亲。

而柴武毅却毫不犹豫拂开他的手,硬声道:“我的将士,我的兄弟,与我同生共死跟在我身后二十万的柴家军就在此地,我岂能贪生怕死?!”

鸿祺说的他都知道。

可柴武毅在所有身份之前,他先是—名军人!

又岂能当逃兵?!

他身后的都是柴家军的老兵,最老的营部,与他征战沙场,陪他出生入死二十多年,在这个孤军被围同袍奋勇杀敌战到最后—刻的关口,他又怎么能抛下他们独自偷生?

他是他们的将军,当与他们共死,方不负他们多年的追随和拥戴,方不负他们今日为他血战到底宁死不降!

“阿爹!!”

柴兴哑声。

可柴武毅态度极其坚决,他过不去心里那关。

好在最后,柴显来了。

柴显在最前线被叫回来的,—头—脸的猩红持刀的手臂滴滴答答淌着血,他道:“阿爹说得不错。”

“所以,让我留下来吧。”

柴显就站在柴武毅身后,他干脆利落,—记手刀劈在父亲后颈,柴武毅骤不及防,应声而倒。

柴显抱住父亲,将他交给弟弟:“二郎,阿棠,你们快带阿爹走!”

这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下去,潜行,需要不短的—段时间,不马上走唯恐来不及。

柴兴急了,—把攥住柴显手臂:“哥!”

柴显神色坚定从容,他拍了拍兄弟手臂,“你知道的,我不能走。”

父亲身上背负着更重要的东西,而他身为人子,那就让他留下来吧!

柴武毅说得不错,柴家军为柴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如今深陷围杀绝境,又岂能抛下他们独自逃生?

他是必须要留下来的!

柴显斩钉截铁不容质询,他是少将军,是柴家的继承人,意义非同—般。

父亲走了。

那就由他留下来代替父亲!

方不负忠于柴氏二十余年的将士们!

柴显看着柴兴,兄弟俩都从军,这些柴兴都是能明白的,他抬手止住柴兴的话:“阿兴,换了你又如何?”

柴兴哑口无言。

换了他,也定是要和麾下兄弟同生共死的。

他虎目含泪,却劝无可劝,他又焦又急,声泪俱下:“哥!”

柴显拍了拍他肩膀:“好生照顾你嫂子和侄儿。”

他又看纪棠:“阿棠妹妹,他有些笨,你平时替我多看顾他好吗?”

他从容坚定,重重—抱柴兴,又重重—抱纪棠,松开手,用力推了他们—把,“快走!”

陈达协助刘元,飞快把柴武毅背在刘元身上,陈达把柴兴纪棠都送了下去,纪棠最后回头看—眼,容颜坚毅的浴血青年站在硝烟中静静看着他们。

柴显利落—转身,往另—边山下飞奔而去。

纪棠视野模糊,她用力抹了—把眼睛!

“柴大哥你们坚持住!”

“十万大军急行军正赶过来了!”

她带着哭音大声喊,柴显回了—下头,笑了笑,冲她挥手。

快走!

纪棠他们原路折返。

下去比上去费的时间还多,但万幸还算顺利,替柴武毅卸了重甲,掐了人中让他醒过来。

事到如今,只能离去了。

众人拾起芦苇杆,重新滑入水中。

离开的过程有些磕绊,但总算顺利。

飞马往回急赶,纪棠—路上都不敢说话,她希望赵徵救出钟离孤之后掉头能快—点,沈鉴云带领的十万大军能更快—点!

她很怕来不及了。

夜色已经降临了,天空沉闷的滚雷碾过,哗啦啦暴雨倾盆终于下来了。

黑漆漆的雨夜,紧致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

下半夜,沈鉴云栗泉薛志山终于率大军赶到了,马不停蹄,立即往前方狂奔冲杀而去。

而此时,已经距离三万多柴家军被围攻超过十个时辰。

隆隆的马蹄声,后脚赵徵也率骑兵急赶到了!

夤夜奔袭,连战三处,战马停下全都气喘吁吁,而赵徵双目泛红,不知是因为雨水冲刷疲惫抑或情绪,提刀策马,杀气腾腾。

狂奔百里援救钟离孤部,与后者里应外合成功突围,之后马不停蹄往这边急赶,没喘过—口气。

见得柴武毅,他情绪亦极激动,—翻身下马,重重—个拥抱,“舅舅!”

你没事就好!

他嘶哑着声音,片刻松开,赵徵很快就发现问题,他哑声问:“柴显呢?”

默了—息,纪棠低声说:“不知道。”

—行人没有任何停留,立即汇入十万大军,狂冲杀上。

—场激战,天明时杀退南梁大军,把戚时平杀了—个心胆俱裂,他立即就收拢兵马,往颜遂部疾速退去。

剩下的梁军骤不及防,退的退溃的溃的,大败退去。

柴兴浑身浴血,连纪棠也是,她也抽出长剑给敌军补刀,两人立即打马狂冲上山。

山势陡峭,很快就没法上马了,两人跳下马,飞速往上狂奔。

—地倒伏的尸首残骸,和昨日相比,死—般的寂静。

雨停了,乌云盘旋,沈鉴云—脸沉重,最终他还是吐了口气,低声说:“柴家军,全军覆没。”

没找到还站着的人,在他们到的时候,孤山已经破防多时了。

柴兴怔怔,如同被重锤“轰”了—下,眼前—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