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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钱将马车停在窦家门口?, 路过柴火垛时,梁夏掀开车帘探头朝外,曲指抵在嘴边吹了一声。

原本不显眼的柴火垛好像动了动, 随后从里面钻出一只乱糟糟的脑袋, 在看?见车上的梁夏后, 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瞬间露出光彩。

梁夏嘴角抿出笑, 伸手指前方, 艾草点头。

马车停稳, 艾草刚好跑到跟前, 眼睛直直地盯着梁夏看。

反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活着。

梁夏蹲在车上, 没急着下来?。她伸手摘掉艾草脑袋上的杂草, 眼里带出笑意, “我就知道你担心我。”

艾草只是?看?着她,没回答。

她向来?是?这样闷葫芦一样的性子, 不爱说?话,更不喜欢表达情绪。

能被她用这种直白的眼神看?着, 足以说?明梁夏在她心里的地?位非比寻常。

“我不在的这两?天, 家里没什么事?情吧?”梁夏下车, 把?掌心里瓜子分给艾草一半。

艾草早就理好了各种消息, 手里拿着瓜子, 如今她一问?,便直接说?,“兵部来?拿你爹, 陈妤松还没动手,为首的卢节就被人?杀掉了。”

“我亲眼看?见, 杀卢节的人?身手极好,悄无?声息, 干脆利落。”

梁夏点头,“哪家的人??”

“巷子从西往东数,第五家。”

“那家住着一个娇娇气气的郎君,身边有个会武的小侍,叫绿萝。人?是?从那个院子里出来?的,至于为何?杀卢节,不清楚。”

“这主仆两?人?也奇怪,每个月仅下半个月见着人?,上半个月不在家。”

梁夏了然,人?应该是?冯阮那外室。

只是?上半个月不在家是?什么意思?宅子太多,换着住?

不愧是?冯相,养个外室都能养出花样来?。

艾草顿了顿,继续说?:“季晓兮在八方客栈当跑堂,从小就是?孤儿。在你进宫当皇上那天,她午睡后,突然主动去找梁佩,没去客栈,万掌柜还因此找过她。”

除了梁夏几人?外,季晓兮算是?艾草接触次数最多的人?了。

她友善提醒过季晓兮别出门,也跟她并?肩保护过窦氏。

可这些跟梁夏比起?来?,一文不值。

梁夏磕瓜子的动作一顿,这个她倒是?没想到。

光看?季晓兮那日在宫中的样子,像极了被梁佩所?逼迫,原来?竟是?她主动的。

“没事?,不用管她。”

梁夏问?,“那我爹呢?他这两?日怎么样?”

艾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哼哼哧哧着说?,“你爹做了两?双新鞋。”

梁夏感慨,“我爹对我真好。”

这让她怎么忍心拆散他跟蔡甜啊。

艾草瞅着梁夏的表情,补了后半句,“都是?给蔡甜做的。”

梁夏,“……”

梁夏吐出瓜子壳,这对鸳鸯她拆定了!

“可以啊艾草,”梁夏夸她,“越来?越厉害了。”

艾草就跟影子似的,只要有影子的东西,只要带着影子去做的事?情,她都能知道。

艾草抿紧唇,黝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梁夏,“我不想进宫,太约束了。”

之前梁夏说?过,如果她当了皇上,就让自己进皇宫当左膀右臂,大臣可能不行,但总管还是?可以的。

只是?总管……

艾草看?了眼边上颠颠走路地?李钱,脸皱了一瞬,“他这样的,我学不来?。”

艾草还是?更喜欢自由,以及不卑躬屈膝巧舌如簧。

李钱,“?”

什么叫他这样,他哪样了啊,他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的君王!

“那你对自己有没有想法?”梁夏停下脚,认真看?着艾草,“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你要是?想种地?,我就给你田,你要是?想念书,我就给你引荐蔡甜。”

艾草身体抗拒性后撤,“蔡甜就不用了。”

她已经有了想法,所?以才会跟梁夏提,“我想给你当影子。”

艾草这两?日已经想清楚了,朝堂那么多人?,大梁又那么大,大夏还站在光里,立在明面上,不仅看?顾不过来?,而且就像个活靶子。

艾草愿意做她大夏背后的影子,替她去探听京城里的秘密。

知己知彼,才能不陷入被动,这还是?大夏教她的呢。

梁夏为明,那她甘愿为暗。

梁夏看?艾草神色认真,不像是?临时起?意,“那我每月给你发俸禄,留你吃喝。如果需要多余银两?,你画个手印就行。”

梁夏继续磕瓜子,“万事?小心,跟消息比起?来?,你更重要。”

“好。”

两?人?正好在进门前把?事?情说?完,艾草不想跟别人?接触,只目送梁夏进去,自己又像个灰色破旧的麻袋,随着风被吹到别人?家墙角之下。

光靠她一人?肯定探听不了多少消息,艾草黑黝黝的大眼睛磕着瓜子盘算着,明天领了俸禄后,就去多发展几个小乞丐。

到时候有了规模后,她就把?她的小组织取个名字:

“影。”

梁夏的影子。

梁夏生,影子在。梁夏死,影子无?。

“爹,我回来?了。”

梁夏推门进来?。

家里只有季晓兮,窦氏出去了,说?梁夏晚上可能会回来?,他去买点菜。

看?见梁夏,季晓兮这个占着梁夏屋子的人?有些局促。

虽心虚,但她眼睛忍不住好奇地?盯着梁夏看?,嘴上没说?什么,可脸上写满了震惊跟钦佩。

梁夏居然真的赢了宗室,那可是?手眼通天的梁佩啊,季晓兮虽然不知道梁佩有多少人?手,但她印象里,任何?地?方都有宗室的人?。

像是?一双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有不听话的地?方,轻则言语训斥,重则不给吃喝。

虽贵为皇上,可到底就是?个傀儡,宫里上上下下都是?梁佩的人?,根本无?人?在意她多吃了一顿还是?少吃了一顿。

季晓兮也反抗过,代价便是?被最惨烈的毒慢慢毒哑,先?是?口?不能言,再是?耳不能听,最后是?五感全?失,陷入黑暗中不知道多久才进入下一次。

她对梁佩的畏惧,源自于被折磨过,害怕甚至植进骨子里。

若不是?来?来?回回被折腾崩溃了,季晓兮根本不可能主动去找梁佩。

她那是?自暴自弃了,想的全?是?来?吧,她就看?看?还能再重复几次才能结束这鬼打?墙一样的生活。

老娘她要迎难而上!

只是?意外的是?,这次跟她之前六次不同,好像有了变动。

季晓兮没了性命之忧后,又开始担心梁夏会跟她以前一样,落入宗室手里成为傀儡,更害怕梁夏不听话,被宗室毒死或者直接杀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季晓兮会觉得原本属于她命定的灾祸,掉到了梁夏头上。

这让她如何?面对窦氏。

最崩溃的是?这次明明不同了,如果结局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季晓兮会彻底失去希望。

现在看?梁夏好好的回来?,季晓兮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她莲花座上的菩萨一样。

真神!

梁夏怎么就做到了呢?

她好奇,索性直接问?出来?,“你怎么做到的?”

季晓兮扯着袖筒擦拭板凳示意梁夏落座,提起?茶壶给她倒水,小二姿态十足。

她这几天当跑堂,总算找到一点小二的感觉。

来?来?回回当了六次养尊处优的皇上,她在后厨刷碗的时候想的都是?:

这是?什么粗糙瓷碗,也配让朕来?刷。

但随即一想,享受的代价是?反反复复的死亡跟被眼睛监视,季晓兮瞬间打?个寒颤,顿时觉得手里的青瓷小碗可真漂亮啊,她真是?太爱这种要自己动手刷碗的日子了!

“激恼梁佩我会,然后后面的那些呢?”季晓兮眼睛亮起?来?,恨不得拿着本子把?梁夏说?得话都记下来?。

万一,她是?说?万一再“鬼打?墙”,她第一步就搞死梁佩。

虽然艾草说?季晓兮主动联络过梁佩,但梁夏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季晓兮眼神干净,没有多余算计,至于为何?去找梁佩又突然反水,梁夏想,她应该有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

这些事?情,她知道就行,但季晓兮不主动说?,她就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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