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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背着我跟长皇子有来往?”

谭柚从宫中回来没在府里耽搁太久, 便提着书箱跟桃盒准备坐马车去吴府。

“阿姐,”谭柚出门前看向谭橙,微微皱眉, “听藤黄说, 你这半年总是早出晚归,怎么会这么忙?”

按理说翰林院各司其职, 这半年朝堂也没什么大事发生,谭橙不该忙成这样。

谭柚想起吴大人等人, 眸色平静地看向谭橙, 略带关心, 像是不经意提醒她,“阿姐, 在其位方谋其政。”

每个人都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才是最好的工作状态。

谭橙闻言心头一热,昨夜藤黄跟她讲这些话的时候,谭橙还当是藤黄编来哄她的, 原来当真是阿柚在关心她。

谭橙道:“我知道, 只是翰林院事多, 一日不处理便会耽搁一日。”

说这些的时候,谭橙眉头拧的极深,她对同僚积压公务的事情并不赞同,可翰林院中风气如此她也没办法, 只能尽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但她越勤奋,推到她身上的事情就越多。

尤其是长皇子要推行翰林院政绩改革后, 一些大臣为了跟长皇子表示自己的不满, 很多政事全放着不处理, “既然长皇子想插手进来, 那便让他的人来做这些。”

她们在翰林院里不做正事,只耗时光,就这皇上还说她们辛苦,准备多发一份晚饭津贴。

别说真拿了这津贴心头该有多沉重愧疚,谭柚光是听着都觉得翰林院有负皇上信任。偏偏同僚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好像她们不做事都是为了皇上,而这份津贴是个嘉奖。

谭橙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若真拿了津贴,同僚更不会做事,这样下去朝政肯定要出问题。

姐妹俩说话的时候,谭老太太就在旁边坐着,低头拿巾帕擦拭桃子,悠悠叹息,“退衙逼归夜,拜表出侵晨。”

谭柚跟着点头,“是过于忙了些。”

谭橙这哪里是996,分明是596,早上点卯,晚上戌时三刻左右才回来,一个月也就三五次休沐。

见祖母跟妹妹都在关心自己,谭橙从心底感受到家的温暖。虽说谭家跟别的世家不同,没那么多旁支,府里人口稀少也就祖孙三人,可也少了很多勾心斗角你争我抢的糟心事。

谭橙不由坐的更笔直,正要表态自己这都是为了朝廷为了谭府不觉得辛苦时,老太太后半句就跟着来了。

谭老太太白胖的手朝旁边伸过来,目标直指谭橙掌心里托着的桃子,笑呵呵评价,“该。”

怕谭橙没听懂,老太太多加了两个字,“你活该。”

谭橙,“……”

这漏风的家。

谭橙微微侧身躲开老太太伸过来的手,“祖母,身为朝臣为国忙碌,为何被您说‘活该’?”

老太太没能得逞,这才啃自己手里的桃,“别人都不忙,唯独你忙,你不活该谁活该?”

“这事你就不如阿柚看得通透,何必多揽别人手里的活呢?”老太太打个比方,“就比如你我都有桃,为何我明明自己有还想抢你手里那颗?”

谭橙想说那是因为您贪吃,但她又不能这么说,只抿紧唇。

谭柚本来想走的,这会儿坐在边上看。老太太可是三朝太傅,肚子里是有大学问的人,谭柚总能在她身上学到东西。

有大学问的老太太连声啧啧,“那是因为这桃它甜,是个好东西。”

她意味深长看向谭橙,“那你再想想你同僚们为何不愿意做事?”

谭老太太一拍大腿,自问自答,“当然是因为公务它不是个好东西,才没人抢着要。既然不干活就能拿俸禄,哪个傻子才去拼命。”

谭柚跟谭老太太同时将目光投向谭橙,在谭橙看过来时又立马默契地别开。谭柚看天,老太太看桃。

谭橙,“……”

见谭橙被打击到,谭柚站起来,抬手拍拍谭橙的肩膀,温声安慰,“至少阿姐你这份心是好的,只是要当心身体。”

说完她抬脚跨过圆门出府。

谭柚不由操心,今日她晚了一两个时辰,不知道她们四人有没有起早念书。

她走后,谭橙握着桃子依旧坐在石凳上。

谭橙发呆的时候,老太太就在边上啃桃,也没有离开。

谭橙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老太太吃完桃子开口问她,“今个不去翰林院办差了?”

“你这现学现卖的速度也忒快了些,就是方法过于稚嫩。我教你,你得先偷懒耍滑过渡个几天,免得过于生硬,容易得罪人。”谭老太太在给谭橙出馊主意,教她官场偷懒之道。

“祖母,”谭橙打断老太太的话,垂眸看着手里的桃子,眉头紧皱,迟疑地问,“我是不是不该那么抵制长皇子的新政?”

听她突然这么问,老太太侧眸看她一眼,拉长音调,“哦,为何这么说?”

谭橙跟翰林院众人一样,认为长皇子打算政绩考核一事有往翰林院塞人的嫌疑。

到时候一旦文臣武将都在他手里,司芸这个皇上真就成了个花架子。

她们既然身为大司的臣,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司的君被一男子架空?

可随着最近翰林院事情越来越多,同僚还在跟长皇子置气敷衍公事,谭橙逐渐意识到,这般下去迟早出事。

若是真酿成严重后果,那她们一开始的初心算什么?

她们为官做事,到底只是为了司芸这个皇上,还是为了大司全部百姓?

谭橙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见,除非心底有所怀疑跟动摇,否则轻易不会询问老太太的看法。她总不能一直活在祖母的羽翼下,让祖母为她的未来铺路。

如今茫然发问,实在是心中困惑跟摇摆不定。

她是不是做错了?

这就是谭橙跟她那个不争气母亲的区别,谭母向来恨不得老太太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半点不肯自己试探过河。

谭家若不是出了谭橙,等老太太百年之后,定会没落。

“那你想如何?”老太太双手搭在腿面上,微微朝谭橙的方向侧身,语气轻松姿态随意,仿佛聊的并非朝堂之事,而是家常。

谭橙低头看着手里的桃,答非所问,“阿柚给了我一个桃子。”

老太太看她,谭橙说,“我知道我身为翰林院一份子,在这种时候更应该跟同僚站在一起,但是……”

谭橙深呼吸,“阿柚她给了我一个桃。”

谭橙依旧觉得长皇子此人心机颇深,可若是他此举真对朝堂有益,那为何不能推行下去呢?

这是于理。

礼部关于长皇子跟谭柚的婚事日期已经定下来,就在两个月后。那时长皇子司牧就是她妹夫了,是阿柚的夫郎,是她们的家人。

这是于情。

谭老太太看谭橙已经做出决断,笑着站起来,随手理了理衣摆,“你想清楚便好,我去给你那不争气的母亲写信,问她阿柚成亲她能不能来得及回京。”

虽然老太太不是很想这么做,但随着谭柚娶司牧,一些事情已经被定下。谭家在皇上跟长皇子之间,必定会做个选择,只不过现在因为谭橙被一颗桃子贿赂,将这事提前了。

“对了,”老太太扭头看谭橙,见她捧着桃子一脸感动的不值钱样子,无奈一笑,问她,“你知道新政迟迟推行不下去关键在谁吧?”

谭橙握紧桃,已经有了主意,“知道。”

在于吴思圆,吴大人。

吴思圆今天可要气死了,回到府中书房就让人把吴嘉悦叫过来。

她将双手捧着的砚台重重放在桌子上,借此发泄心中的憋屈跟怒气。

吴嘉悦本来正在跟苏虞斗嘴,那货天没亮就来她府上敲门,说要念书说要考进士,吴嘉悦带着起床气让人开门,关心地问她——

“你是不是有病?”

苏虞今天拿了个新扇子,扇面一合,抬手指着蒙蒙黑色的天空给她拽文,“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是最好的念书时间,头脑清晰能记得住东西。”

吴嘉悦根本没睡醒,现在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根本没有半分清晰可言。

她伸手一指门外,优雅地吐出一个字,“滚。”

苏虞滚了,她挤开吴嘉悦滚进府里。就跟那拔土豆一样,拔出一个大的,后面还跟着一串小的。

苏虞挤进来,白妔跟苏婉跟在她屁股后面闷头往吴府里钻。

吴嘉悦,“……”

吴嘉悦觉得自己脾气是真的好,这才没让家丁将这三人抬起来扔出去。

“谭柚都还没来,你们装给谁看。”吴嘉悦身上披着外衫,没好气地问三人。

苏虞一展扇面,手腕晃动摇起来,一本正经说落起吴嘉悦,“学习功课是自己的事情,怎么能见阿柚不在就偷懒呢?”

吴嘉悦怔怔地看着苏虞,下意识伸手裹紧身上外衫,往后退了半步,“……你是不是真有病?”

正常的苏虞哪里能说出这种话。

白妔见吴嘉悦被苏虞吓着了,无情地开口戳穿苏虞,“别搭理她,她是被她娘提着耳朵从床上薅起来的,说今年要是还考不上举人,以后就断了她的月钱,让她自食其力。”

“呜呜呜月钱啊,”苏虞这才露出真面目,双手抱头,“我每个月就靠那点银钱生活,这哪里是断了我的月钱,这分明是断了我的命!”

吴嘉悦抱怀嗤笑,“我说呢,怎么突然这么有上进心。”

苏虞突然上进,既有苏大人拿月钱威胁,也有自己想努力的那份心。只是跟自己主动学习比起来,好像被人逼着学习才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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