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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才刚坐在椅子上,就觉得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本来没当回事,可它越跳越猛,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眉头拧紧,心莫名慌乱起来,加快拨弄手里的佛珠。

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跳的是右眼皮,难道今日去国公府要谈的事情不顺利?

但帖子已经着人送去,国公府那边也派人回话,说已经备好了茶点就等他过去。

“来青。”老爷子攥紧佛珠,说,“快给我撕片金纸来。”

用金纸贴在眼皮子上压一压。

来青取纸回来,撕了米粒大小的一块,还没来得及给他贴呢,就听说外头有圣旨过来,传旨的宫使说要沈府上下全都过来听旨。

“除了宫使,还来了好些挎着刀的侍卫,个个凶神恶煞的,连宫使都不似上次那般笑模样。”

来青扶着老爷子过去,抖着声音将下人看到的事情说给他听。

上回宫使来沈家还是因为圣上封了沈钰为“青禾县主”,那时候宫使笑容满面,瞧着就好亲近,跟今天这幅冷漠疏离的感觉完全不同。

老爷子抿紧嘴唇,抖着手里佛珠过去的时候,除了今天早起去娄府的贺眠,其余人都在。

沈弦头发竖起一半散下一半,显然来的很急,像大房二房他们也是一脸懵,这时候特别冷静的只有沈家的几个女人以及周氏。

几人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宫使的态度露出半分异样情绪,仿佛早已知道圣旨上说的是什么。

见老爷子过来,宫使便展开手里的圣旨。

老爷子掐着佛珠,跪在地上头低着,心说肯定不是大事,沈家可是皇商,怎么可能出事。

老爷子把所有能求的神全求了一遍,祈求是好事。

宫使平静如水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在众人头顶,逐字逐句说出让沈家人大变脸色的话。

林芽微微怔住,周氏不动声色的握住他的手,温热的掌心传来热度,安抚他的不安。

其实从自己被封为的县主的时候,林芽便猜到怕是会有今天,因为从那时起爹娘就已经连同大房二房准备起来。

外人看来沈家三房并不团结,其实面对大事的时候,沈家就是一个整体。

林芽眼睫落下,回握住周氏的手,听宫使喧旨。

圣旨上的大致意思就是,上回运送到边疆的物资有问题,圣上龙颜大怒,当朝责备沈家,一怒之下不顾众人劝阻,直接收回沈家替皇家采购物资的权力交于户部,同时查封沈家大部分跟皇室有关的生意。

上头这是彻底把沈家这个皇商头顶的“皇”字,摘掉了?!

宫使说,皇恩浩荡,念在沈家为朝廷辛苦办事多年的份上,就不追责了。随后把圣旨一合,看向沈翎,“沈家主谢恩吧。”

老爷子难以置信的抬头看,根本不相信刚才听到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可沈翎已经谢恩起身接旨了。

那批物资可是沈翎跟周氏亲自押送过去的,两人向来谨慎,怎么可能有问题?

一定是,一定是有人要害她们沈家!

宫使前脚刚走,后脚老爷子就冲二房跟大房嚷了起来,“说,这事是你们两个人中的谁干的!”

要是平时二房还忍他,如今沈家这个样子,谁还受这份气!

二房瞬间叉着腰跟老爷子对骂起来,说他磋磨继女,他们早就忍够了!

“忍够了就给我滚出去!从我沈家滚出去!”老爷子气的嘴唇发抖,手里捏着的佛珠随着手的颤动相互碰撞发生声响。

“滚就滚,现在不走等着被清算的时候连累吗!”二房转身就走,嘴里嚷着,“皇上不想做的太难看,这才说先封店铺,收了沈家的生意,可等着吧,以后沈家就是个普通商人,哪怕皇上没那个意思,别人也不会放过沈家!”

“你、你、你——”老爷子气的直接厥过去,顿时院子里又是一阵慌乱。

沈弦这会儿瘫坐在地上,根本没心情去看老爷子怎么了,想的全是沈家没了,脸色苍白如纸,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爹。”曹欣郁过来扶他。

“咱们,咱们也走吧。”沈弦被曹欣郁的扶住,借力半靠在他身上,发颤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气有些大,声音压的极低,“咱们不能被连累了。”

曹欣郁眉头紧皱,没有应他,只说,“沈家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沈弦嚷完了才意识到可能会被人听见,声音再次压低,几乎是用气音在吼,“你没看见沈家都没了,大房二房要分家,老爷子厥过去,以往那个皇商沈家,彻底没了!”

沈家不姓皇并非坏事,曹欣郁书读的多懂得也多,加上周氏有心教他,所以很多事情能看的很明白。

再说了,皇上只封了跟皇室有关的铺子,可沈家还有其他铺子,哪里在乎那点。

最重要的是

皇上并未撤掉沈钰“县主”的封号。

如果沈家真的要完了,事后要被清算,皇上肯定不会忘记自己不久前刚给出去的封号。

这事说不定就是双方商量后做出的最好决定。

曹欣郁分析了很多,沈弦却半句都听不进去,只顾着去收拾值钱的东西。

前几日还显赫的沈府,突然间败落。街上的铺子被封了许多,连部分商号都没了。

街上众人全在围观,不出半个时辰,这事满城皆知。

皇商沈家,彻底凉了。

贺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是特别意外,之前林芽封县主的时候娄夫子就跟她分析过,如今这个结局对沈家才是最好的。

沈家生意做的太大了,总会惹来祸患。趁着现在把采购的权利交出去,总比将来卷进争权夺势的风暴里被吞噬的尸骨无存要好,如今至少全身而退。

陈云孟佯装关心的问陈夫郎,“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林芽啊,万贯家财突然没了,他肯定很难过。”

这才享受几天的富贵,就从云端跌到泥里。

贺眠闻言表示,“对啊,芽芽肯定难过死了,以前是个特别特别有钱的县主,现在只变成了有钱的县主,太难过了。”

他怎么忘了林芽还有个县主身份!

陈云孟睁圆杏眼反驳道,“光有个身份有什么用,沈家都已经不是皇商了。”

再多的钱迟早都会花光的!

贺眠咋舌,“你能这么想,主要说明,”她缓缓摇头,目光怜惜,“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