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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无垠的湖面上,漂浮着一盏盏小巧的莲花灯,随着那摇曳起伏的湖水朝远方漂去……

十几盏小巧的莲花灯映着下方粼粼的水光,看着比那夜空中的繁星还要璀璨,为这寂静清冷的夜晚平添了一道炫目的景致。

端木纭和端木绯下意识地朝四周望了半圈,就见不远处的石舫上一道颀长的身影正面湖而立。

青年一头墨发随意地半束在脑后,夜风中,那长长的墨发肆意飞舞着,透着几分清冷与孤傲。

他仰天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下巴微抬,似乎正对明月倾诉着什么。

银色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他白皙如玉、轮廓分明的侧颜上,美得惊心动魄,也同时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姐妹俩彼此看了看,哪怕在黑暗中他们之间相隔百来丈远,端木纭和端木绯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青年。

那是岑隐。

“蓁蓁,我们过去打声招呼吧。”端木纭提议道,心里隐约明白刚才那个东厂番子之所以拦下她们可能是因为岑隐在此。

端木绯“嗯”了一声,姐妹俩就携手朝石舫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岑隐似乎也看到了她俩,转头朝她们望了过来,目光幽邃清冷。

宁静的夜空下,着一袭鸦青衣袍的岑隐站在一盏盏莲花灯中,如玉的肌肤,殷红的嘴唇,墨黑的眸子,美得近乎妖艳,那鸦青衣袍与长发几乎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他似是从深渊中而生,又似是要朝深渊而去……

“簌簌簌……”

湖畔的夜风吹得他的袍裾飞舞,猎猎作响,在夜色中好似那要乘风归去的谪仙般,看着仿佛不是真人。

今日的岑隐看着与平日里有些不同,整个人看来很是素净,少了平日里的魅惑,眼底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哀伤,彷如一团化不开的迷雾。

端木绯怔怔地看着岑隐那身鸦青长袍,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眸中浮现一抹若有所思。

“岑督主。”端木纭和端木绯一起对着岑隐福了一礼。

岑隐直直地看着二人,静默了片刻,嘴角似乎柔和了些许,点了点头,“端木大姑娘,端木四姑娘。”

寥寥几字之间,他似乎又走入了凡尘,阴柔的声音随风飘远。

端木纭看着地上的那些莲花灯,问道:“岑督主,我与舍妹可否也放一盏莲花灯?”

话落之后,四周静了一瞬。

只余下那夜风吹拂枝叶的声响,湖畔似乎更为清冷了。

岑隐勾唇笑了,一朵艳丽的笑花在他嘴角绽放,妖冶夺目,勾人心魄。

他没有说话,直接蹲下身来,随手拿起地上的莲花灯一盏递给端木纭,一盏递给端木绯。

端木纭和端木绯也蹲了下来,默默地接过莲花灯,就着一旁宫灯中的烛火点亮了莲花灯,再小心翼翼地把莲花灯放到了湖面上……

湖面随着习习夜风荡漾不已,小小的莲花灯来回晃动了两下,似乎一叶风雨中的孤舟差点就要覆没,很快又稳稳地浮在了水面上,随着水流越漂越远……

三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放着莲花灯,皆是沉默不语。

一盏盏莲花灯漂浮、倒映在湖面上,如天上的银河般绚丽,美得不可思议,却又隐约透着一种哀伤肃穆的气息。

放走了最后一盏莲花灯后,端木纭起身走到岑隐身旁,忽然出声道:“小时候,我母亲每年都会带着我和妹妹一起放莲花灯,母亲说,放河灯既是对逝去亲人的悼念,也对活着的人们的一种祝福……”

就算是为了那些逝去的亲人,她们这些活着的人也必须活得好好的。

岑隐转头看向端木纭,看着她那双明亮坚强的眼眸,神情怔怔。

他那双狭长魅惑的眸子里幽沉幽沉,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在里面翻滚着,怀念,悲伤,愤恨,以及更多……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今天是我爹娘的忌日……”

最后一个字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声,消逝在夜风中。

他的脸又转了回去,望着那些已经漂远的莲花灯,接着道:“当年家里出了事,只有姐姐带着我逃了出来……后来,连姐姐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他阴柔的声音越来越冷,也越来越艰涩,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冷意,或者说,是恨意。

端木纭没有去看岑隐,也抬眼望着远方的那些莲花灯,道:“我娘在世时,常跟我说,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所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有什么想去做的,就去做,莫要留下一丝遗憾!”

岑隐有些惊讶地再次转头看向了端木纭,世人多是劝人“放下过去”,可是端木纭却不同……

他眼角的余光瞟见端木绯在一旁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忽然之间,心口觉得轻快了不少,瞳孔在那些莲花灯的映衬下亮得惊人。

也许,这北境的姑娘就是恩怨分明!

静默了片刻后,岑隐含笑道:“端木大姑娘,端木四姑娘,天色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他似乎又变成了平日里的那个岑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多谢岑督主。”

四周的夜风吹拂不止,那枝叶摇曳声把他们的步履声吞没……

岑隐一路把姐妹俩送回了栖霞阁,在院子口停下了脚步,道:“两位姑娘,我就送到这里了。”

姐妹俩又谢过了岑隐,端木绯忽然对着岑隐乖巧讨好地一笑。

“督主……”

她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岑隐,用眼神说,皇帝那边……

岑隐笑吟吟地勾唇,点了点头,二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跟着,岑隐就转身离去了。

夜渐渐深了,周围万籁俱寂,唯有夜空的明月和繁星彻夜不眠……

次日一早,随着晨光普照大地,雀鸟齐鸣,千雅园又苏醒了过来,一片欣欣向荣。

牡丹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开始,各府带来的牡丹都被摆在了雅颐台上,什么乌龙捧盛、千堆雪、金腰楼、姚黄、玉半白、紫斑牡丹等等,争相怒放,数百朵牡丹花争妍斗芳,一片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看得人目不暇接,赞叹这牡丹不愧是“花中之王”。

圣驾预计会在午时后抵达千雅园,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雅颐台恭迎圣驾。

端木绯和端木纭也不例外,当姐妹俩和端木珩抵达时,雅颐台上人头攒动,不少人正围着那些明艳夺目的牡丹花欣赏、点评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不亦乐乎,其中隐隐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衣男子为首。

“无宸公子,你觉得这株‘魏紫’如何?”一位年轻的公子指着其中一盆紫红色的牡丹问道。

温无宸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抚掌赞道:“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华而不虚,可谓千娇百媚,不愧为‘花后’。”

围在温无宸身旁的几位雅士公子皆是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应声,交头接耳地说着:“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华而不虚。说得好,说得妙!”

“依我看,这株‘魏紫’就算不是今天的花王,也该是个榜眼或探花了。”

“……”

陪在一旁的封炎却觉得无趣极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个哈欠才打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眸子一亮。蓁蓁今日穿这身粉色的衣裙可真好看!……不对,蓁蓁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温无宸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封炎的喜悦,顺着封炎的目光望去,也注意到了端木绯。

他来回看着两个孩子,见封炎就差疯狂地摇尾巴了,不由嘴角微翘,眸中盈满了笑意,随意地挥了挥手道:“阿炎,你自己去玩吧,不用在这里陪我。”

封炎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拱了拱手后,就步履轻快地朝着端木绯一行人走了过去。

彼此见了礼后,封炎寒暄地随口问道:“不知端木公子和端木姑娘带来的牡丹是哪一盆?”封炎口中带上了端木珩,可是那双漂亮的凤眼却只顾着看端木绯。

端木珩的性子素来有些一板一眼,封炎既然问了,他就一本正经地在前面带路,“封公子,请随我来。”

四人一直来到一盆大红色的牡丹前,端木珩指着这盆牡丹道:“就是这盆‘首案红’。”

端木绯在后面忍不住就移开了视线,小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端木宪出身贫寒,最多也就学了君子六艺,自入仕后几十年又在官场挣扎钻营,对于养花赏花这种雅事,根本就没机会去学,所以,挑的花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大俗大雅。

这盆大红色的“首案红”,颜色鲜艳如嫁衣,花朵娇艳饱满,花瓣重重叠叠,看来富丽堂皇,可是五朵花全数绽放,毫无层次,且枝叶过于稀疏,不够青翠欲滴……

比之四周其他牡丹艳丽中透着一分雅致,相差甚远。

封炎静默了一瞬,瞥了端木绯一眼,昧着良心赞了一句:“这盆‘首案红’真是不错。”

端木绯眨了眨眼,目露惊讶之色。

以前她也没觉得封炎的审美有哪里不对,毕竟安平长公主的眼光那可是顶尖的,可是想到二舅母和李廷攸这对母子,端木绯又觉得也许是封炎也和李廷攸一样长“偏”了。

想着,端木绯心中又是一阵同情。

只不过,她同情的人不是封炎,而是安平。

她估摸着,封炎还有李廷攸跟祖父端木宪肯定谈得来,他们三有机会可以好好聊聊。

封炎一脸温柔地看着端木绯,眼神专注得似乎眸中只有她。

两人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楚青语一眨不眨地盯着封炎那专注的侧脸,双手在袖中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心里讥诮地冷哼道:

移情别恋,即便是封炎,也不过如此。

既然今日封炎可以移情端木绯,那么,将来他也可以再钟情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