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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宣武侯父子也慌了神,脸色都变了。

烈火贪婪而疯狂,火舌所经之处,都是一片焦黑色。

“啪嗒,啪嗒……”

烧焦的树枝、瓦片、砖头、房梁……都在火焰中不断地坠落,然后是“轰”的一声巨响,库房的一边墙壁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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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这如了宣武侯的愿,可是他却笑不出来了,火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封炎坐在圈椅上翘着二郎腿,故作无意地说道:“侯爷,这火怎么能烧成这样!该不会是有人故意纵火吧?”

蒋冲闻弦歌而知雅意,配合地接口道:“是啊,指挥使,以我这些年看了这么多走水的现场来看,烧成这样,没准是有人点过火油。”

“怎么会呢!”宣武侯心里咯噔一下,反驳道,“二位想得也太多了,只是正好风大罢了。”

宣武侯世子连忙吼道:“快救火,赶紧救火!!”

这一刻,宣武侯世子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侯府的下人们已经有点懵了,面面相觑,之前大管事曾经私下叮嘱过,让他们出工不出力的,装模作样就好,那现在,到底要不要出力?!

大管事连忙高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火!救火!”他在“救火”这两个字上加重音调,反复强调,真是快被这帮蠢奴才气死了。

看着大管事气急败坏的模样,这些下人们总算迟钝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慌慌忙忙地继续救火。

然而,已经晚了。

火势已经太大了,即便是这一刻,他们真的开始救火,也来不及了,在冷酷的烈火跟前,人力是那么的单薄无力,那倒进去的一桶桶水根本就泛不起什么水花。

这片赤红的火海还在不断地蔓延,火龙咆哮着,肆虐着,把所碰触到的房屋、树木等等全数吞噬……

风呼呼地吹着,宣武侯父子几乎快懵了,冷汗涔涔,眼睁睁地看着火又沿着那个厅堂往另一边的戏楼方向扩张……

周围的烟尘也变得越来越浓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烧焦味。

轰!

又是一阵奔腾声,库房与那座厅堂的房梁、墙壁轰隆隆地塌陷了下去,一片狼藉……

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侯府的西南角一带被烧得面目全非,原本的富丽堂皇不复存在。

周围喧闹嘈杂,却又同样静得出奇,宣武侯父子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

“侯爷。”

这时,封炎漫不经心的声音忽然又响起,宣武侯只是听他的声音,眉头就抽了一下。

封炎一本正经地又道:“这火看着不对劲,肯定不是偶然。”说着,他直接吩咐下属道,“来人,给本指挥使去报京兆府,有人纵火,决不可姑息放任!”

“是,指挥使!”

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巡卫急忙抱拳领命,声音洪亮。

宣武侯被这出人意料的发展惊得呆了呆,急忙试图阻拦:“封指挥使,不用了吧?只是天干物燥,不慎走水罢了。何须惊动京兆府……”

“侯爷,以火油纵火者穷凶极恶,居心歹毒,试想万一这火势蔓延的周围其他府邸,弄不好那可就是烧了整条街的事。”封炎看着义正言辞,一派大义凌然。

一旁的蒋冲也不给宣武侯说话的机会,如数家珍地说起京城这些年的几场大火,比如六年前的武库大火,因正值天干物燥的冬季,武库里堆积了不少易燃物,最后导致三百万器械荡尽;比如三年前柳御史家失火,火势猛烈,烧了一天一夜,祸及方圆一里,一条街的民居付之一炬,死伤十数人;再比如……

蒋冲一副对纵火者深恶痛绝的样子,其他几个公子哥也不时补充几句,只把宣武侯父子说得哑口无言。

宣武侯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努力地镇定下来,心道:民不举,官不究,他宣武侯府自认倒霉,京兆府又能怎么样?!

不多时,京兆尹万贵冉带着几个衙差哭丧着脸来了,尤其在看到端木宪也在时,更是觉得这肯定是一件麻烦的差事,头也大了。

京兆尹先给端木宪、宣武侯等人见了礼,看着这里火势汹汹,浓烟滚滚,便吩咐下手的衙差道:“李班头,先赶紧帮忙一起救火!”

就是要找纵火之人,总也得先灭火再说,这条街上住的可都是世家勋贵,万一火势蔓延到别府,那么牵扯到这件“纵火案”中的人就会更多,也会让局势更复杂,自己一个个小小的京兆尹遇上这些个显贵,肯定会吃亏。

万贵冉只想安安稳稳地混过这三年的任期,能像前任京兆尹刘启方一样再得个肥差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有了这些衙差的帮手,但是这里的火势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衙差们能做的就是阻挡火势的蔓延,把着火的房屋周围的树枝花木全数砍断,又用沙土围在周围隔火……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夕阳西沉,大火才被扑灭,或者说,是能烧得也都烧完了,侯府的西南角只剩下一片断瓦残垣,破砖断壁,荒凉破败。

空气里似乎尤带着火焰残留下的热度,闷热得很。

情况远比宣武侯预设的要坏很多,他原本只想烧了这间库房,却没想到火势失控,连累到了附近的正厅、戏楼以及两三处院落,前院几乎被烧了一半,目光所及之处,满目焦黑,惨不忍睹。

宣武侯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事已至此,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烧几栋屋子罢了,只要能保下那八百万两白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错。这不过是几栋破败的旧屋子罢了,等过了这阵子风头,再重修就是了……

宣武侯暗自咬了咬牙,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转头看向了端木宪,叹息道:“端木大人,侯府走水,是本侯轻忽了,本侯也有错。不能因为敝府的过错,耽误南境的军务,端木大人放心,本侯那外甥女答应捐给朝廷的那笔银子,本侯即便是变卖家产,也一定会赶紧凑出来的,还请端木大人稍微宽限几日……”

宣武侯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入情入理,让人挑不出错处,坐在圈椅上的端木宪有些意外,眯了眯眼。

端木宪还没开口,封炎就抢在他前面用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侯爷,一事归一事,你们侯府和季家捐不捐银子,本指挥使管不着,但是纵火这件事一定得查!”封炎说着就看向了万贵冉,“万大人,你说是不是?”

“……”万贵冉的额头隐约渗出了些许汗滴,不知道该怎么答。

宣武侯立刻皮笑肉不笑地驳斥道:“封指挥使,这件事与你不相干,这是我侯府的家务事,你何必在这里没事找事!恕本侯今日没心情待客,也懒得与你计较你擅闯侯府之罪,封指挥使请回吧!”

“侯爷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封炎气定神闲地坐在圈椅上,没有起身的意思,神情慵懒,“这场大火来得如此蹊跷,如此凶猛,本指挥使怀疑乃是南怀探子所为,意图阻止季姑娘给朝廷献银,断我大盛大军的粮草和军械,事关南境战事,这件事一定要查。”

封炎说得是冠冕堂皇,正气凛然,让人挑不出错。

“本指挥使管着五城兵马司,岂能让敌国探子在京城脚下猖狂!”他淡淡地斜了万贵冉一眼,似是有几分无奈,“要是京兆府查不了,那本指挥使也只好去找东厂帮忙了……”

一听到封炎把“东厂”搬了出来,霎时周围就静了一静,气氛有些诡异。

众人神情各异,万贵冉吓得差点没跳起来,生怕岑隐得知后会觉得自己这个京兆尹办事不利,给他们东厂找麻烦……打个比方说,假如东厂真的接手,查来查去,最后却发现不过是场意外,岑督主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然后迁怒到自己身上?!

万贵冉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必须谨慎处理,他很快就权衡利弊了一番,连忙道:“封指挥使,这点小事哪里需要惊动岑督主,还是交由本官来查就是了。”

万贵冉连忙吩咐下头的衙差道:“李班头,这场大火是从这间库房烧起的,立刻去调查着火的原因!”

宣武侯面色微变,还想出声阻拦。

封炎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问道:“侯爷不会反对吧?”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自己再反对,就难免惹人疑窦。

宣武侯的嘴角抽了抽,再也说不出话来,心里恨恨地暗道:这个封炎真是多管闲事!难怪京城里都说安平长公主的这个儿子行事不着调!

京兆府的几个衙差领了命后,就连忙走向前方那烧焦的库房,在那片残破的废墟中四处查看着,靴子踩在地上的焦炭上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

废墟外,封炎也没闲着,颐指气使地让侯府的人给上茶,一副“宣武侯府真是不知道待客”的样子,这茶当然是第一个送到了端木宪的手中。

封炎对着端木宪嘘寒问暖,表现得比端木珩这个亲孙子还要殷勤周到。

宣武侯可没心思理会封炎和端木宪,他紧张地不时看着废墟的方向,却又要故作镇定,宣武侯世子就不如其父了,额头渗出些许冷汗。

端木宪一向精明,当然把这对父子的异状看在眼里,眸光微闪,他也不着急,不动声色地径自饮茶。

茶还没喝上几口,李班头就带着几个衙差从那焦黑的废墟中出来。

“万大人,”李班头恭敬地对着万贵冉禀道,“属下在库房残余的南墙边发现了那里的残骸烧得更烂更碎也更焦黑,那是火油燃烧过的痕迹……”

“果然是有人蓄意纵火!”封炎漫不经意地插嘴道,“侯爷,你看本指挥使说得没错吧,肯定是有南怀探子潜入了侯府,这侯府也得好好搜搜,万一那南怀探子还没走呢?!”

封炎似笑非笑,似乎在向宣武侯邀功般。

宣武侯的脸黑得快要滴出墨来,心里愈发忐忑,脖子后方汗湿了一片,连中衣都湿透了。

端木宪也明白到了封炎的用意,顺着封炎的话说道:“万大人,不管这罪魁祸首是南怀探子,亦或是其他歹人,在侯府纵火非同小可,大人务必要把那凶徒捉拿归案,方能以儆效尤,也给侯爷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