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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界相争,抢掠机缘,牵一发便是万千性命,相比这万千性命,从前的交情算什么,多年的恩怨又算什么,所以他才一直说无关从前。

非寂见她都懂,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垂着眼眸握住她的手。

流景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笑着点了点头:“她虽只是天界之主,但实际受的却是三界供奉,这么多年却从未考虑过冥域境况,算起来如今被针对也并不冤枉。”

说罢,她又看向非寂的眼睛:“她既然救过你的命,说明你们从前关系还是不错的对吧。”

非寂顿了顿,不解看向她。

流景与他对视片刻,笑了:“我只是好奇,你从前与她相处时,可也一直想着要杀了她?”

非寂沉默许久,道:“那时天界的万心所向,不是她。”

懂了。

“可早晚会是她。”流景摊手。

非寂彻底不说话了。

流景看着他沉静的模样,突然忍不住想笑。

非寂就看着她裹着被子傻乐,突然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笑你呢,主动跟我说这么多话,是不是因为想我了?”流景调侃。

非寂抬眸,竟然没有反驳。

流景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还真想我了?”

“想你又如何?”非寂心一横,竟直接说了出来。

……不如何,人渣。流景想起他给老祖开花的事,心里冷笑一声,人却伸手揽上了他的脖颈:“我也想帝君了,不如亲一个?”

“阵眼并未毁去,到底还有隐患,本座先送你离开。”非寂说着就要起身。

流景强行拉住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外面这么乱,肯定所有人都发现阵眼了,却迟迟没有毁去,说明一时半会儿毁不了,连老祖都没办法的事,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非寂蹙了一下眉头。

“别去了嘛,”流景将人揽得更紧,“老祖还在岛上,你肯定不会走的,你不走我也不走,干脆都别走了。”

非寂喉结动了动,停顿许久后还是重新坐了回去,流景会心一笑,直接熄了屋里的灯火。

这一晚上又是打架又是毁阵眼的,流景的识海早已经空空荡荡,最后全靠与非寂合修几次恢复灵力,方能睡一个好觉。

结果睡得太踏实,一直到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

“醒了?”非寂进门。

流景抬头看他一眼:“帝君早啊。”

“更衣,带你出去。”非寂缓声道。

流景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乖乖听话。

一刻钟后,她看着面前悬浮的宫殿,沉默了。

“走吧。”非寂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觉流景没动,一回头便看到她一言难尽地站在原地。

他犹豫一瞬,又折回去牵住她的手。

“……你先等一下,”流景赶紧叫停,“你要带我干嘛去?”

“见老祖。”非寂回答。

流景:“……谁?”

“老祖。”非寂以为她没听清,便又重复一遍。

流景:“……”

短暂的沉默后,她试探:“你确定?”

“嗯。”

流景无言与他对视,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不说别的,就按照常理推断,谁会把自己的姘头往心上人面前送啊!

非寂见她满脸复杂,只当她是生了怯意,于是缓声安慰:“老祖仁慈,是厚道的长辈。”

流景:“……”那是对你。

被冰剑卡住的阵眼还在天空高悬,即便没有灵力运转,却依然带给人巨大的压迫感。流景抬头看一眼巨大的阵眼,突然有种想戳破大阵同归于尽的冲动。

当然,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任由非寂先一步进了老祖的宫殿。

“师父。”非寂垂眸行礼。

老祖扫了他一眼:“你还认老身这个师父?”

“昨晚事出从急,并非有意打扰师父的会谈。”知道她不喜争斗,非寂便绝口不提昨夜的一切。

只要没闹到眼皮子底下,老祖亦是可当不知道:“你找为师何事。”

“想请老祖见一个人。”非寂恭敬道。

老祖抬眸:“谁?”

“弟子先前与您提过的人,”非寂眼底闪过清浅的笑意,“她这会儿本该在凡间探望亲人,却在去的路上被人掠至此地,弟子想着既然来了,自然要先拜见老祖。”

老祖颇觉意外:“这么巧?”

“那些人是冲我来的,不算巧,”非寂解释,“只是她还算机灵,才靠自己躲过一劫。”

老祖闻言更觉蹊跷,但对上非寂和缓的眼眸后,静了静后还是开口:“如此,便叫她进来吧。”

“是。”

非寂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想到什么,于是再次停下脚步看向老祖,一向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竟透着几分为难。

“你是怕我吓着她?”老祖眉头微挑。

非寂轻咳一声:“她泼皮得很,倒是不怕吓,只是性子过于跳脱,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师父多加包容,切莫给她难堪。”

“我竟是不知,你已经细心到这种地步,”老祖微笑,“放心,既是你心悦之人,我自以上宾之礼相待。”

非寂垂首行礼,这才从屋里出去。

老祖看着敞开的房门,又一次想起有情花上迟开的花苞,心里不由得为阳羲叹息一声。

阵眼还在天上悬着,卡在其中的冰剑通体流光,幽幽撑着天地。

剑还在,人却没了,也不知去了何处,有没有受伤。老祖站在窗前盯着冰剑看了许久,直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响动,她才回过神来。

“师父,她来了。”非寂开口道。

老祖唇角挂上一缕笑意,正要转过身来,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参见老祖。”

老祖唇上笑意一僵,半晌不可置信地回头,猝不及防看到某个小混球。

四目相对,小混球尴尬一笑,在她露出破绽之前抢先介绍:“弟子名唤流景,是帝君前些日子封的冥妃,不知今日要见老祖,是以没有提前沐浴焚香,还望老祖恕罪。”

冥妃,还沐浴焚香。老祖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就气笑了:“老身怎么觉着,流景小友有些眼熟?”

“弟子生得平平无奇,许多人都这样说。”流景干笑,趁非寂不注意当即用眼神可怜兮兮求老祖。

老祖收回视线,漠然看向天上悬着的冰剑。

就在片刻之前,她还在担心自己这个生死不明的徒弟,眼下却看见她成了害她生死不明的另一个徒弟的妃嫔,任由她活了几万岁,仍觉得需要时间来消化。

“老祖,怎么了?”非寂察觉到不对。

老祖回神:“没事,只是瞧着这姑娘心生欢喜,一时不知该聊些什么。”

心生欢喜又怎么会不知要聊什么呢,老祖宗您要是不会撒谎还是别撒了。流景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是乖巧:“老祖若是喜欢弟子,弟子就留下陪您说说话吧。”

“如此甚好。”老祖说罢,立刻看向非寂,示意他可以先离开了。

非寂沉默片刻,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师父,喝水。”

老祖:“……”

流景:“……”

片刻之后,三人同时在桌前坐了下来。

“说说吧,你们是如何相识的。”老祖先一步打破沉默。

非寂:“其实也是巧合。”

“你喝茶,”老祖将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继而含笑看向流景,“你来说。”

流景:“……”

在跟舟明重逢之前,她一直觉得世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被朋友发现自己在仇敌家里当祸国妖姬,可直到今日要亲自向老祖解释这阵子发生的事时,她才意识到被朋友发现根本不尴尬,最尴尬的是要当着长辈的面复述过往。

尤其是还当着非寂的面。

“说吧,让老身也听听,你是如何俘获我这徒儿芳心的。”老祖微笑。

流景沉默许久,最后沧桑叹气:“其实弟子也没做什么,主要是帝君垂怜,第一次瞧见弟子时便喜欢上了。”

……谁?非寂顿了顿,无言看向她。

流景一脸淡定,却在桌下悄悄握住了非寂的手,于是非寂就听到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比如他是如何对她一见钟情,然后开始死缠烂打非要她做冥妃的,再比如他爱她如痴如狂,便总做些不合常理的事,害得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唆使,以至于给她留了个祸国妖姬的名声。

总之一切都是他的错,她只是一朵被帝王爱上的、纯良无辜又可怜的小白花罢了。

说到最后,她连自己都信了,还非常动情地问老祖一句:“您说我是不是很命苦?”

“你说呢?”老祖面无表情反问。

流景对上她的视线,突然想起她对非寂而言意味着什么,而自己刚才那些浑话,很可能让老祖误会非寂真喜欢自己。

于是流景急转直下,试图推翻刚才那些言论:“其实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真相是我一直对帝君死缠烂打,帝君没办法了才封我为妃,实际上他并不喜欢我。”

非寂一顿,蹙眉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