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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詹一路追至国公府门口,被王家侍卫留在门外,王家马车停入垂花门内,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谢云初累极,路上便一直在马车内假寐,王书淮将软塌让给她躺着,坐在下方的锦杌,一双深目牢牢锁住妻子不动。

原先便有察觉,今日的怪异感越甚。

她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又想起那个三月十五……

眼见马车停下,谢云初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王书淮等王府长辈离开了,方轻轻将人往怀里一抱,打算抱她回春景堂,这下谢云初警醒,双手被搭在他双肩,他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双目堪堪对了个正着。

谢云初下意识去推他,王书淮第一下没松手,手跟铁钳似的箍着她腰身,她腰身太细,盈盈一握,王书淮手穿过来覆在她小腹,带着小心翼翼。

谢云初不习惯离他这么近,立即往后脱身,“二爷,我醒了,自个儿来…”

王书淮对上她的目光,清凌凌的,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王书淮气笑了,舌尖抵着齿关,压下一丝冷笑,松开手,先退出去,随后搀着她下马车。

谢云初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春祺见状,连忙将斗篷往她身上一罩,簇拥着她回了春景堂,至石径处,王书淮没有去书房,而是跟着谢云初回春景堂,谢云初听得身后脚步声,心里有些犯嘀咕。

今日事出突然,她实在无暇周全谋划,怕是露了些马脚。

王书淮怀疑又怎样,他查不出任何痕迹,压根不会晓得她重生而来,这种事匪夷所思,跟谁说,大约对方只会说她做梦吧。

二人一道进了东次间,谢云初先问孩子。

乳娘指了指谢云初的拔步床上,“姐儿刚睡下呢,先前哭闹得很,后来搁在您的床上方睡着。”

枕着她的枕巾,能闻到母亲的味道。

谢云初心一软,掀帘进去先看了一眼孩子,珂姐儿眼下还挂着泪痕,小脸粉嫩嫩红彤彤的,睡相很乖巧。

她风尘仆仆,也就没亲她,折了回来。

王书淮手中捏着茶盏看着她,谢云初疲惫坐下来,任由丫鬟七手八脚给她褪外衫,泡脚解乏。

谢云初感觉到王书淮眼神一直攫着她不动,脸上生了几分不自在,

“二爷,时辰不早了,您还不去歇着?”

王书淮忽然试探道,“我今晚歇在后院。”

谢云初喉咙一哽,猜到王书淮这是怀疑上了,她往里努了努嘴,“姐儿睡在这呢,我今日乏了一日,还请二爷体谅。”

王书淮没有做声,单薄的眼睑沉沉压着,就看着谢云初不动。

谢云初没心思再泡脚,往罗汉床上一躺,春祺替她擦干水汽,端着木桶出去了。

林嬷嬷察觉到不对,示意众人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王书淮与谢云初。

谢云初没有看他,而是往引枕上靠着,语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就是十分疲惫,

“二爷,我给你纳妾,你又不许,我现在怀着孕,身子不方便,实在伺候不了您。”

王书淮顾左右而言他,“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他语气不疾不徐,眼神幽深,

谢云初心里咯噔一下,佯装迷糊,“二爷什么意思?”

屋子里点了几盏晕黄的宫灯,灯芒在她周身镀了一层光晕,那张脸又白又嫩泛着迷糊,因神情虚弱从而消减了往日眉棱那一抹冷色,恍似少女的娇嗔,

她在跟他装!

王书淮目光盯住那一开一合的饱满红唇,脑子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

“祖父的事,到今日小姑姑的事,你屡屡料敌于先,上次是做梦,这一回又是什么呢,我审问过那丫鬟,姚泰和不曾给她买过胭脂水粉…”

谢云初解释道,“没给丫鬟买,那没准是给别人买呢?我当时也只是猜测,觉得不对劲,才让你去查,哪知道顺藤摸瓜查出来了呢,二爷你在怀疑什么?”谢云初挪了挪身,迎上他的视线。

这正是王书淮最匪夷所思之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

一切无迹可寻。

“那太医把脉时,你说了什么话?”

当时旁人的注意力在太医身上,唯独他一直盯着自己妻子,他担心姚家人狗急跳墙,伤到谢云初。

谢云初语气一顿,沉吟道,“我瞧见小姑姑吐出一些黑血丝,我有些担心,便告诉了范太医,范太医常年行走宫中,见过的大风大浪比我吃的盐还多,必定是有所察觉,才取血验毒,这是范太医的功劳。”

王书淮眯起眼。

信王说过,她每每撒谎,便有迟疑。

眼下也是如此。

只是她说话滴水不漏,王书淮无法反驳。

不能逼她。

王书淮这样告诫自己,逼着自己压下心底深处戾念,换了话茬,“明日我要去一趟河州。”

谢云初有些猝不及防,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去多久?”

谢云初看着他那双深沉的眼有些害怕,恨不得他离开一段时日。

王书淮淡声回,“五六日吧。”

也不久。

谢云初有些失望,“那我吩咐嬷嬷给您备行囊。”

林嬷嬷在一旁听见了,立即去里屋。

柜子里有针线房新做的衣裳。

王书淮敏锐察觉到妻子的失望,心里发堵。

就这么盼着他走?

见谢云初频频打哈欠,念着她身子不适,王书淮忍耐着性子,决定不予计较,起身离开了。

清晖殿这边,长公主吩咐嬷嬷等人将王怡宁安置在偏殿住着,没舍得让她回出嫁前的院子,夫妇二人则回了内殿,长公主梳洗后躺在塌上,神情略有颓丧,好半晌没有说话。

国公爷换了衣裳过来,打算躺进去。

长公主忽然开了口,“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女儿的遭遇给了长公主很大的打击。

国公爷心里也难过,坐在床头看着妻子,“咱们做父母的盼着孩子嫁个门当户对的,不愁吃不愁穿,没有错,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殿下莫要自责。”

长公主拧着长眉,叹了一声,“如今我这心里膈应着,也生了几分忌讳,你说煦儿这事怎么办?”

国公爷道,“算了吧,有一个两江总督府出身的媳妇,功高震主,不见得好,京城那么多世家,让江澄随意挑去。”

长公主语气含着惋惜,“江澄此人难得通透又有城府,是个枭雄之辈。”

国公爷知道长公主暗中不是没有夺嫡的意思,他倒是希望妻子不要趟那蹚浑水。

“江澄固然出众,可婚姻是婚姻,晚辈的事由不得咱们谋划,那江氏女性子骄纵,咱们煦哥儿又是个不轻易低头的人,他们两人过日子,定是鸡飞蛋打,可别婚事结到最后结成了仇。”

像今日的姚国公府。

长公主听了这话,彻底歇了心思,

“就听你的,”正要躺下,忽然想起谢云初,她镇静看着国公爷,

“我为政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从来没有庆幸有这么一个人,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替我遮漏补缺,初丫头我很喜欢。”

国公爷笑了笑,“殿下赐了这么多门婚,也就淮哥儿这一对算是圆满。”

长公主被国公爷戳了痛处,轻哼了一声,佯怒道,“淮哥儿得谢我。”

“那是必然的。”

这一夜闹得晚了,翌日便免了晚辈晨昏定省,谢云初正睡得混沌不醒,林嬷嬷捧着一锦盒进来,忐忑地唤醒她,

“主儿,清晖殿方才来了一位嬷嬷,说是长公主殿下给您的赏赐,还说长者赐不能辞,让您务必收下。”

谢云初迷迷糊糊撑起身,靠着引枕反应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那紫檀描金锦盒,

“打开看看是什么。”

林嬷嬷在床榻边坐下,将锦盒打开,最上面搁着两张地契,谢云初接了过来,这是两个庄子,一个在江南,一个在通州,地儿又大,位置也很不错。

谢云初失笑,“殿下真是豪气。”

“还有这呢!”林嬷嬷数了数底下那一叠银票,露出无比惊骇的神情,都不敢大声说话,“五万两,姑娘,整整五万两银票。”林嬷嬷拿着烫手。

谢云初也被镇住了。

林嬷嬷将地契搁入里头,合上锦盒,目露忧色,“殿下虽大方,可这礼也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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