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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山若想找人, 实在太轻易。

山脚一片旷野,放眼望去望不到尽头,没有任何遮挡物, 所以宋小河说的那人定是在山脚边上等着。

他将宋小河安顿好, 便只身行入夜色中, 沿着山脚去找。

很快就探到了生人的气息, 他隐蔽生息, 脚步落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朝着那人走去。

只见那人穿着丁级猎师的宗服, 站在一棵树边上,似乎正等得着急,脸上都是不耐的神色, 频频朝人群的方向张望。

沈溪山走过去, 站在他身后时,他都还没有丝毫察觉。

“你在等谁?”沈溪山幽幽开口。

这一声可把窦骏吓得不轻, 整个人都蹦起来,一嗓子喊劈, 发出难听的声音。

若不是沈溪山提早就设下了结界, 声音传不出去, 只怕这一声连宋小河都能吵醒。

窦骏吓个半死,一回头发现是沈溪山, 脸色就更难看了, 还没等沈溪山开口说什么, 他就已经浑身颤抖,双腿打起摆子。

“沈、猎师?你为何会来此处?”窦骏掐着声音问。

沈溪山全然没有平日里言笑晏晏的模样, 眸子里全是漠然,以至于精致的脸也显得冷冰冰的, 分外清冷。

他眼眸往下垂,显出几分轻蔑的样子来,“我当真有人那么胆大包天,却没想到也是个胆小的。”

窦骏的心理素质显然不行,就怎么一个表情一句话,就把他吓得往后退,腿一软栽倒在地上,“我、我……”

沈溪山道:“你说你知道沈策的来历和身世?说给我听听。”

窦骏面如土色,抿着唇不肯开口,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说。”

沈溪山耐心告罄,眉眼覆上寒霜,挑起一个笑容,浑身上下充满着危险气息,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像个好人。

“不就是沈猎师你吗?”窦骏颤着声音道。

“你倒是真的知道。”沈溪山眉尾轻动,轻声说:“你觉得这话说出来,你还有命活吗?”

“沈猎师,饶了我吧,我不过是受人指使,并无害宋小河之心!”窦骏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跪在地上冲沈溪山哐哐磕头,脑门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几个用力的响头过后,他人就有些晕了,跪都跪不稳,往地上歪。

沈溪山淡然地看着,待他磕破了脑袋,血流了一地时,他才抬手。

指尖金芒轻闪,窦骏一下子就停止了所有动作,愣愣地跪着,双眸无神。

沈溪山问道:“是谁指使你?”

窦骏张口,“关如萱。”

意料之中的答案,沈溪山并没多少意外,又道:“目的是什么?”

窦骏答:“向宋小河揭穿你的身份。”

沈溪山心想,他这一层身份还挺遭人惦记,就那么想要宋小河知道?

可就算是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窦骏不过是被支使的一个小喽啰,从他嘴里闻不到真正的答案,沈溪山也懒得浪费时间,一抬脚踹在窦骏的胸口上,将人踹得往后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当场晕死过去。

沈溪山弹一抹金光飞入他的脑门中,取了这段记忆,转身离开。

回去时,宋小河正抱着软和的绒毯睡得正香,半张脸都埋入柔软的绒毛中,火光将她漂亮的眉眼细细描摹,显出几分与她性子相当不相符的安宁来。

沈溪山在毯子旁落座,火堆的温暖立即裹来,将他被寒风侵袭的双手再次暖热。

等指尖都散发着热意之后,他才伸手,把宋小河埋在绒被里的脸给挖了出来。

她仍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沈溪山身边蹭了蹭,乖顺得不像平时的宋小河。

沈溪山想起之前睡觉,她会主动跑到他的床上去,这个谜题到现在还没有解开。

他与宋小河之间唯一相同的关联,就是那个封印。

只是宋小河的封印年岁久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下的,而他的封印则是去年去酆都鬼蜮被人算计上的。

恐怕只有找出封印的来源,才能解开宋小河总是往他床榻上跑的谜题。

不过先前他的身份是沈策,她跑过来睡就睡了,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而现在他的身份是沈溪山,万不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睛下跟宋小河睡在一起。

思来想去,他传音给苏暮临,让他过来。

苏暮临相当不情愿,磨磨蹭蹭许久,到底还是怕沈溪山揍他,一路慢步过来。

沈溪山用下巴指了指宋小河,说道:“把她背回去,夜间看紧了,若是她有什么动静就立即把她唤醒。”

苏暮临赶忙蹲下去,将宋小河身上的绒毯掀开,正要把人往背上背,就听沈溪山说:“连着毯子一起带回去。”

“我给小河大人带了毯子。”苏暮临说。

沈溪山扫他一眼,“你带的给我。”

苏暮临气得双颊都鼓起来,对沈溪山这种强盗行径十分不满,却又是敢怒不敢言,只得把原本给宋小河准备的软垫和毯子掏出来扔到地上。

他将宋小河裹在毯子里然后背起来,一声不吭地往回走,心里默默祈祷宋小河能赶紧发现沈溪山这恶人的真面目。

将人背回去后轻放在地上,苏暮临盘腿坐在中间。

左边是梁檀,右边是宋小河,面前是燃烧的火堆。

旷野上的星空绚丽,苏暮临仰头凝望着。

其他人已经入睡,四周一片寂静无声,偶尔听见火堆里烧出轻微的噼啪声,苏暮临就会低头,先看一眼宋小河,再看一眼梁檀。

沈溪山说的果然没错,宋小河在深夜时爬起来过一次,苏暮临拽着她的手臂将她唤醒,她揉着眼睛用困倦的声音跟苏暮临说了两句话,又钻入毯子中睡去,就再没有醒来,一觉睡到天亮。

苏暮临只休息两个时辰就行,待到东方吐白,天地间有了一抹亮光时,他就睁开了眼睛醒来。

众人起早赶路,很快就全部叫醒,草草吃了些东西,然后继续上路。

梁檀昨日催动了一整天的小飞舟,今日是无论如何也没精力了,于是便让苏暮临御符飞行。

在仙盟这几个月的符修大课也不是白上的,苏暮临现在御符飞行相当轻松,且很稳健,宋小河躺在上面看话本跟躺在自己床上一样。

她捏着话本,忍不住夸赞道:“苏暮临,你这手符法越来越像样了,再努力修炼修炼,日后考进猎门来,说不定也有一番作为。”

苏暮临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回头说:“我只追随小河大人,进不进猎门都无所谓。”

梁檀在一旁打坐,听到这话忍不住睁开眼睛,先是骂了宋小河:“你还说别人,且先看看你自己,除了玩就是睡,先前在沧海峰还知道修炼,现在出来了却是半点不碰法术,你这乙级猎师迟早露馅。”

宋小河撇嘴,说:“师父,出来玩干嘛还要修炼?”

“你这是出来玩吗?”梁檀一听她说话,就想往她脑袋上敲,“你这是去参加百炼会,你就等着被人当成沙包打吧,等你被打得鼻青脸肿千万别说我是你师父。”

宋小河一脸不服气,抱着脑袋往后躲,心想我不仅要说,我还写个牌子挂在脖子上,走哪都要告诉别人你是我师父。

师徒心连心,要丢脸就一起丢。

梁檀对苏暮临道:“小苏子,你在仙盟都学什么符箓?”

苏暮临道:“都是些比较基础的,我才刚考入内门没多久,还学不到高阶符箓。”

梁檀听后眉眼间晃过一丝惋惜,只说了一句让他日后勤勉练习,便没再深问。

宋小河翻了个身,就又继续看着话本。

窦骏先前来烦过她一次之后,就安静下来,没再出现,关于沈策的什么身世来历,去了哪里,宋小河很快就抛之脑后。

接下来许多天,都是白日里飞行赶路,晚上落地休息。

少数时候众人会进入城镇中寻找客栈,但大部分还是在荒野露宿。

宋小河每晚上都要爬起来一次,然后被苏暮临给喊醒,是以连着很多天宋小河都没能半夜跑去找沈溪山。

不过有一点让宋小河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梁檀整日在她身边盯着,她去找沈溪山的机会寥寥无几。

平日赶路,沈溪山又踩着剑在队伍的最前头,苏暮临御符跟在队伍的后面,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夜晚休息的时候,她刚想去找人,就被梁檀给逮住。

几次三番,宋小河也只好暂时放弃去找沈溪山。

一连赶路半个月,众人来到了丘山城外。

再往前走,便是繁华的都城,不能再用飞行赶路,且仙盟队伍人太多,走在一起必定引人注目,所以青璃在一开始就计划好,让两支队伍在丘山城分道扬镳。

孟观行与沈溪山看起来关系亲近一些,临别时他与沈溪山聊了好一会儿,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捉妖队离开。

捉妖队的人数不少,离开之后整支队伍人数立即少了大半,再加上站得分散,便看起来没那么显眼。

剩下众人在沈溪山的带领下进入丘山城。

丘山城相当繁华热闹,正是阳光高照的明媚天气,街上来往行人密密麻麻。

仙盟众人换下宗服,各自分散进城,也掩了面容,是以并未引起多大的主意。

一众人之中,梁檀是岁数最大,也是辈分最大的。

沈溪山拿着地图,笑眯眯地找上了梁檀,说要与他商量着接下来的路线。

宋小河难得近距离瞧沈溪山,于是赖在梁檀身边不走,听他们商议。

“敬良灵尊请看,前往长安的路暂定了两条,一条是从众都城之中穿过去,走的是阔平大道,夜间休息可住在客栈之中,只不过要绕些路,怕是二月上旬才能抵达长安。”沈溪山用手指点在地图上,语速缓慢地说道:“另一条则是城乡荒野,村落较少,有不少可飞行赶路的机会,只是夜间休息须得露宿野外,正月底便能到长安,不知灵尊嘱意拿条路呢?”

宋小河在一旁听着,只觉得他声音像是涓涓细流滑过山石的声音,轻轻脆脆,相当悦耳。

目光落在沈溪山的脸上,细细地在他眉眼上描绘,晃眼的朱砂痣,精致如画的眼眸,长长的眼睫在低着眸的时候投下细细密密的碎影,看起来漂亮极了。

她看得认真,沈溪山像是忽然感觉到了这视线一样,忽而将眸光抬起来,黑色的眸里映了灿烂的阳光,显出一种浅浅的金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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