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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这一场戏搅得糊涂,见状也没人再乱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如此一来就更彰显钟氏族人情绪激动,喊得大殿里都是他们的声音。

梁檀半点不慌张,神色从容,继续道:“因为你们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梁颂微就已经被天劫劈得魂飞魄散,半点残魂都不留世间,便是神仙来了也无法将其魂魄召回。”

“皆因你们当年的迫害。”

“你少在此处危言耸听!我钟氏百年大族,岂能由你几句话污蔑?你既然说我们害了你兄长,证据何在?”钟昌薪铁青着脸,看起来咬牙切齿,若非忌惮他身边站着的步时鸢,怕是要上前将梁檀直接打死,就地埋了。

只是那么多门派齐聚一堂,更有仙盟坐镇,钟氏无法为所欲为,难堵悠悠之口,此事若不在这里定论为梁檀的污蔑,只怕钟氏与寒天宗的百年名声毁于一旦。

此刻重要的已经不是杀了梁檀,让他闭嘴,而是让众人认为他在胡言乱语。

梁檀却道:“我伏低做小隐忍几十年,可不是为了寻证据翻案。”

钟懿剑冷哼一声,道:“你究竟要如何?钟氏对你们悉心教导,养育你们兄弟成才,还将嫡长女下嫁于你,到头来你竟是恩将仇报,好一个白眼狼。”

梁檀冷笑,“不过是说你们几句,就恩将仇报了?我怎会轻易放过你们。”

他忽而双手凝光,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踏,一个泛着赤红光芒的阵法以他为中心,在大殿的地板上迅速铺开,片刻间蔓延整个大殿,所有人都踩在阵法之中。

宋小河低头,看见这是个由成千上万的符箓所形成的阵法,光芒照得鞋子都发亮,占满了大殿的地板还不算完,继续朝外面延伸。

聚集在玲珑塔外的众人等候许久,并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正闹哄哄时,却见赤色阵法以飞快的速度从玲珑塔内扩散出来。

反应慢的瞬间就被阵法笼罩其中,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奔逃。

但阵法扩散的速度极其地快,就算是众人拼尽全力逃跑,也在眨眼间被追上,整个赤红阵法在辽阔的大地上铺开。

从钟氏的内城蔓延至外城,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工夫,就将整个钟家城笼罩其中。

随后淡淡的红色结界形成,呈一个半圆将庞大的钟家城圈住,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个结界将他们都锁在了其中,再不得出。

玲珑塔内,钟懿盛见梁檀起阵,察觉不妙后再次暴起,甩出三张雷符,同时催动,雷声在殿中爆炸,声音震得众人耳朵剧痛,只见面前金光无比闪耀,强悍的力量几乎将玲珑塔震动。

众人对这突变的情况都慌张起来,无法旁观,纷纷祭出灵力护身。

沈溪山一把将宋小河圈在怀中,浑身金光环绕,抵御这巨大的雷咒。

狂风乍起,在殿中疯狂舞动,却见梁檀祭出一个东西,掌中泛起白光,用它挡在身前。

钟懿盛这杀招用了十成十的威力,却未能伤及梁檀分毫,金雷奔腾至他身前时,竟全被他手中的东西吸收而去。

与此同时,阵法之中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莫名的力量抽取他们的灵力。

待金光消散,众人定睛一看,却见梁檀身前悬浮着一个圆盘似的东西,盘上刻了繁琐的纹理,正中央竖着一根细柱。

通体炫黑,金纹描边,散发着纯圣的白光。

沈溪山见了它,表情出现一瞬的错愕。

这东西,鲜少有人见过,但沈溪山却是清楚的。

因为那正是他亲手从酆都鬼蜮取回,交予青璃,让她亲自送去封存的神器——日晷神仪。

日前日晷神仪失窃,青璃曾将沈溪山喊过去单独商议此事,将仙盟上下谁都怀疑过,就是未能怀疑到梁檀身上。

他灵力微弱到被别的门派随便一个人打掉了牙,多年来隐居沧海峰默不作声,任谁也没想到他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偷走日晷神仪。

然而让人震惊的事远远不止这些。

旦见日晷神仪漂在梁檀面前,周身卷起的白色光芒逐渐扩散,地上的阵法也开始转动,万千符箓如同活了一般,竟顺着人的脚开始往身上攀爬。

众人下意识催动灵力抵御,却发现所调动的灵力如同被蚂蟥吸血一般,全部往日晷神仪处汇聚。

“那东西在吸收我们的灵力!”严仁立高声喝道:“所有人封闭灵力,停止用法!”

现在才想明白已经晚了,赤色的符箓贴在人身上之后,便是不再催动灵力,也无法阻止体内灵力的流逝,更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入玲珑塔内,被日晷神仪卷去。

上到修仙大能下到小弟子,好似全都成了日晷神仪的盘中餐,被敲骨吸髓,无论用什么方法,都阻止不了灵力在体内流逝,一些用灵力维持样貌的人开始渐渐显出真实的年龄。

只有零星几人是其中的例外。

宋小河踩在一方净土,她像是刻意被避过了一样,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只是梁檀此番作为,让她吓得脸色惨白,心尖都在发抖。

沈溪山亦没有受影响,盯着梁檀,忽而沉声道:“两年前仙门弟子突然在一夜之间被吸干灵力,变为凡人,仙盟便开始追查,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查不出幕后凶手。”

声音只传到了宋小河的耳朵里,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眼泪瞬间流下来,只听沈溪山说着后半句,“日晷神仪没有吸收灵力的能力,是梁檀用这阵法抽取所有人的灵力,再送入日晷神仪中。”

“他就是这两年间,频频让仙门弟子灵力尽失的凶手。”沈溪山缓缓抽出剑,金光在锋利的剑刃闪过,护身结界将他牢牢罩住,无一丝灵力的流失,他冷声道:“他想借所有人的灵力,启用日晷神仪。”

话音落下,还不等沈溪山动身阻止,就见日晷神仪忽而大放光芒,五光十色,经过富丽堂皇的大殿不断折射,散发出极其耀眼的光芒,形成一个光涡。

所有人受不了这般刺目的光,纷纷哀叫着用袖遮了眼。

宋小河的目光却不肯避让,死死盯着光影下的师父,就看见他忽而纵身一跃,跳入了日晷神仪散发的光芒漩涡之中。

“师父——!”

宋小河哭着惨叫一声,再也站不住,竟是双手用力,生生将束缚在双手的符扯断,飞快地向前奔跑。

“宋小河!”沈溪山一时没将她看住,大声唤她,却见她跑得极快,也顾不得其他,抬步追上去。

宋小河迎着狂风跑了几步,四条小辫狂舞起来,她猛然跃起,不顾一切地跳入光涡之中,沈溪山紧随其后。

“小河大人——!!”苏暮临也拔高声音惊叫,差点手脚并用地追赶,没想到关键时候掉了链子,不知怎么脚底一滑,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待他慌张爬起来时,只看见宋小河与沈溪山的身影在瞬间就被光芒吞没。

下一刻,光涡渐渐缩小,消失。

风停声止,日晷神仪从空中落下,被步时鸢接在手中。

至此,阵法内的所有人才停止了被抽取灵力,只是方才耗损的灵力太多,众人都显出了疲惫之态。

然而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道,就连站在玲珑塔内的人,也只知道这是梁檀与钟氏之间的恩怨,不认得日晷神仪,更不知这阵法才是抽取灵力的关键。

所有人都陷在惶恐的情绪之中,争吵瞬间就爆发了,大部分人将矛头对向了钟氏与寒天宗,厉声责问当年之事与如今现状。

在一片极端的混乱之中,步时鸢站在玲珑塔内,低头抚摸着手中的日晷神仪,像看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左晔走到她身边,说道:“步天师,烦请将此物交予我,我会带回仙盟交给盟主处置。”

“恕难从命。”步时鸢微笑道:“这东西多年来都是由我族掌管,是我当初不慎将它遗失,如今寻回我自会带回族内好好保管。”

左晔听后心中虽不赞同,却也不与她争辩。

先前青璃对她都多有礼敬,方才又轻易化解钟懿盛的杀招,现在又说日晷神仪由她的家族掌管,是以左晔不敢随意招惹,就道:“那烦请步天师随我回仙盟一趟,让盟主定夺此物的归处。”

步时鸢眸光一转,朝门外看去,“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出不去。”

钟懿盛被众人的声讨和质问烦得大怒,当即要出手震慑众人,却不料一用灵力,便会被凭空抽取干净,众人猛然意识到,灵力的抽取并没有结束,一旦催动,便会被吸收干净。

此处已非安全之地,所有人开始慌张地逃离。

待走出玲珑塔才发现外面已经全然乱了套,空中架起的红色结界宛如坚固无比的铁墙,一旦想催动灵力就会被阵法吸走,便是众人用肉身去撞,也无法将结界撼动分毫。

这时,所有人才明白。

梁檀有备而来,特意挑在百炼会千门聚集之时,用一座巨大的牢笼将所有人困于此处。

左晔去外面走了一圈,了解现状后又回到步时鸢的身边,关切地问:“那梁檀他们,还有溪山,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必担忧,即便是用日晷神仪回到过去,所有因果也早已注定。”步时鸢意味深长道:“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历史。”

……

风声呼啸,嘹亮的鹰啸从天际传来,划破长空。

烈日悬挂在空中,散发着灼灼热意。

宋小河在一片天旋地转之中摔到地上,滚了好几下才堪堪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