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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声作乱,惊雷不断落下,一声细微的惊呼在这雷雨声里飘出。

叶芹没听到,秦兰兰却依靠着灵敏的耳朵听了个清楚,她脸色登时一变,对婢女道:“带这丫头去里屋的柜子里藏住。”

婢女动作很快,大步跨过来拽住叶芹的胳膊,将她拎起来,“姑娘请随我来!”

叶芹满脸迷惑,但被这两人骤变的神色给吓到,跟着婢女去了里屋,塞进了柜子中。

柜子里挂着衣物,她被塞到衣服里,埋住了身影,婢女蹲下来道:“不论发生任何事,姑娘都别出声。”

叶芹害怕地点点头,随后柜子被关上,视线蒙上一片黑暗。

很快,门就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

“轻些推门。”叶洵跨过地上血流不止的尸体,走到门口,收了伞。

“叶洵?”秦兰兰听到声音,发出疑惑的声音。

叶芹听到兄长的名字,当即心中一喜,下意识想要推开柜门出去,却透过中间那条缝看到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直直飞来,正中那婢女的脖子,将细颈整个穿透。

叶芹吓得死死捂住嘴,眼看着婢女倒地身体抽搐两下,再也不动了,血流了一地。

叶洵眸光冷漠,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谁准你出手的?”

那人皮肤黝黑,从左眼下方到耳垂处有一条狰狞的疤痕,带着一股心狠手辣的杀意,他轻蔑道:“反正都是要杀,早一刻晚一刻有什么区别?”

叶洵将伞随手挂在门边的架子上,抬步走到秦兰兰对面坐下,看着秦兰兰惊慌的表情道:“秦姨,最后再来跟你说两句话。”

秦兰兰看不见,但耳朵好使,知道自己的贴身婢女被杀之后,泪水滑落打湿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她道:“叶洵,我待你不薄,究竟是为何要这样做?”

叶洵长叹一口气,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说:“有些心里话,今日不说,日后是再也没机会了。”

“我一直很感激当年你对我说的话,正因为你,我才坚定了如此的决心。”叶洵道:“你自己也说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人人为利,人人为己,良心这种东西,越早磨灭就越好,如此日子也能稍稍过得舒心些。”

“你这一生倒也辛苦,我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颇为同情你,但是没办法,叶家要取你性命,我只得照办。”叶洵神色平静,语气没有起伏,不像是与人谈心,而是在陈述某件稀松平常的事,“等你死了,我想办法将这山庄买下来,尽量复原,日后你与你丈夫的魂魄说不定也会在此团聚。”

秦兰兰双手死死地握住,紧咬着牙道:“叶洵,你就甘愿做叶家的走狗?就算你泯灭良心,也不曾为你妹妹着想?你觉得她会想要一个作恶多端的兄长?”

叶洵道:“她不会知道。”

“是吗?”秦兰兰冷冷一笑,“也罢,我这一生坎坷多折,丧夫无后,又被光明抛弃,死不足惧。我今日死劫难逃不做挣扎,只是我父亲得知我的死讯,必会与你叶家鱼死网破,届时你也别想全身而退,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叶家。”

叶洵沉默片刻,站起身,冲秦兰兰作揖行上一礼,继而道:“若秦姨当真能化作冤魂索命,找我便可。”

“滚!”秦兰兰怒声。

叶洵转身离去,与那刀疤男对视一眼,而后摆了下手,拿着伞走出了屋子。

一道闪电劈开苍穹,天地在这一瞬间被照亮,光映在叶洵的脸上。

随后震耳欲聋的雷声落下,叶洵呵出一口寒气,撑伞提灯,绕过地上的尸体朝下走去。

门被关上,秦兰兰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一股狠厉的风自面前袭来,她本能地偏头躲避。

只听“铮”一声刺耳的响声,一柄刀刃从窗子飞刺进来,正好撞上刀疤男掷出的刀,两刃相撞,原本能够取秦兰兰性命的刀刃被撞飞,在地上滑出老远,打着旋地滚到柜子旁。

“是谁!”刀疤男粗声吼道。

紧接着窗子炸裂,一个身着雪白劲装的面具男子破窗而入,弯柄短刀在他右手食指上打着转,而后被他反手握在掌中,只与刀疤男对视一眼,杀意便在空中猛烈相撞。

刀疤男意识到来人不简单,立即招手道:“杀了他!”

身后几个人一拥而上,速度飞快地冲向那戴面具的男子,刀疤男则直冲秦兰兰而去。

谁知那面具男当真如鬼魅一般,速度快到令人无法捕捉,分明是不一样的距离,但在刀疤男冲到桌前的一瞬间,面具人就从斜方滑来,整个人半蹲在桌子上,将秦兰兰挡在身后,手中的弯刀横在面前,对准了刀疤男的脖子。

赤红的面具遮住来人的眉眼,只露出一张唇,勾着轻笑。

下一刻,利刃疾风般刺出,刀疤男只得撤身往后躲避。

他撑着桌沿一个利落的前翻,落在地上,后脚一蹬借力上前,出招狠辣地与刀疤男缠斗起来。

来人的意图不加掩饰,他从不离开秦兰兰周身,周围几人的??x?轮番攻击都会被他化解,几次交手那面具人游刃有余,停下来时还时不时咳嗽两声。而刀疤男和另外几人反而负伤。

虽是如此,任务没有完成,他们也不能撤离。

几人在屋中打作一团,东西尽数摔碎,杂乱的声音不休。

秦兰兰害怕地往后挪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正当屋中东西被砸得噼里啪啦时,她腹部忽而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一大口血涌上来,她没忍住吐在地上。

中毒了。

秦兰兰想起自己吃的糕点和茶,这个念头刚起,肺部就感到无比痛楚,窒息的感觉极为强烈,她张大嘴巴想要呼吸,却只能徒劳地发出嗬嗬声,在地上狼狈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再也不动了。

面具男听声回头,见秦兰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吐出的血染了一地,低低啧了一声,收了刀转身就要走。

却在此时听到里屋传来响声,所有人同时望去,只见一个姑娘从柜子里摔了出来,她动作很快地爬起来,捡了地上的弯刀就往打开窗子往外翻。

“还有一人!”有人惊叫道。

“杀了她。”刀疤男立即下令。

“不可!这是叶家嫡小姐!”其中有人拦了一手。

“管他嫡女还是嫡子,万不能让此女坏了大人大事!动手!”刀疤男指使道:“快去!”

那面具人却再次攻向刀疤男,动手没了顾及,刀刀毙命。

刀疤男与其缠斗片刻,感觉自己不敌,立即唤上后面的人顶上,自己撞门而出,去追那逃走的叶芹。

叶芹吓得浑身打哆嗦,翻出了窗户之后才发现外面竟是一片漆黑,几乎没有光亮,所有灯盏都被灭了。

寒雨兜头浇下,她不敢有任何的停留,哭着摸着墙壁快步往另一边的楼梯跑,不慎一脚踏空从楼上摔下去,幸而这楼梯是个只有四阶的短梯,她揉着疼痛的手肘,又继续往下跑,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弯刀。

叶洵自下了楼之后就撑着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他的身影衬得冷漠孤寂。

没多久,就有人跑下来复命,“公子,秦兰兰已死。”

叶洵敛了敛眸,“将消息传出去。”

“还有一事。”那人躬身道:“方才在屋中有一人阻拦我们杀秦兰兰,但戴着面具,不知其身份。”

叶洵皱起眉头。

“另外,有一女子躲在里屋的柜子当中,在秦兰兰死后她才跑出来,翻窗逃走,喻门主已去追杀。”他顿了顿,而后说:“但据门内兄弟说,那位好像是……你叶家的嫡女。”

叶洵的脸色在这一瞬彻底剧变,锐利的眸直往那人脸上刺去,惊怒道:“你说什么?!”

那人赶忙说:“但不知真假。”

叶洵一把甩了手中的伞往楼上去,却见屋内的地上满是尸体,猩红的血遍布,已无一个活人。房中两边的窗子一个是推开,正被风吹得不断拍打墙壁,另一个则碎裂。

他没找到人,却急得眼眶赤红,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显得人极为狼狈,他揪着身后那人的领子吼道:“去告诉所有人!不可动芹芹一根汗毛,否则我会让你们千机门死得一个都不剩!”

【戌时二刻。】

刺耳的铃声和警钟在风亭山庄不断回荡,夜幕大雨之下,一片混乱。

萧矜先是拿了衣裳和鞋子送给陆书瑾,站在门外等她换好之后,才自己回了房换上干净衣裳,将湿透的长发扎起,把枫林院所有房间门都踹开,才发现竟无一人在其中。

季朔廷回屋换了身墨黑的利落劲装,一边将绸带往袖子上缠一边说:“风亭山庄固若堡垒,从外面攻入必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定是内部出了问题,我们分头行动,找到人便立刻带回来。”

萧矜拧了一把发上的水,应道:“好。”

二人简单说了几句话,便一同出了枫林院,分头而行。

陆书瑾撑着伞,跟着萧矜的步伐,在瓢泼的大雨中说道:“山庄这么大,许多地方的灯像是被故意破坏,我们这样寻找蒋宿他们,要找到何时?”

萧矜听出她话中的惊慌,抚了抚她的后背,用平稳的声音道:“我们先去一趟藏兵阁。”

陆书瑾紧靠着他,虽害怕但心里更多的是安心,颤声问:“秦庄主她……真的死了吗?”

萧矜沉着脸色,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掺杂其中,“官场斗争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可怕,只要卷入其中,就随时可能遇害,防不胜防。”

黑夜之下,灯笼被破坏了不少,入眼几乎看不见什么光明。

陆书瑾听到这话,多半猜到秦兰兰的结局,虽是今日才刚相识的人,但她心中还是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怆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深深的无可奈何。

这善恶交织的世间,光明与黑暗总是并存的。

太多事情,太多情绪,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萧矜带着陆书瑾找到了藏兵阁。这次上山本是来查看后山的地形和泡汤泉放松的,并没有带武器,也没有随从来。

藏兵阁平日里都上着锁,但事情紧急,萧矜也管不得那么多,径直砸碎了窗子翻进去,落地之后反手将陆书瑾也抱了进来,他吹起火折子,点亮了墙壁上的灯。

里头摆放着一排排的高架,架子上则是各种各样的兵器,皆已开刃,锋利无比。

他在其中巡视一圈,拿了一柄匕首别在后腰,又取下一柄长弓,将箭篓背上,最后挑了个包着鞘的短刀递给陆书瑾,“拿着防身。”

陆书瑾神色恍惚地接下短刀,抿着唇一言不发。

萧矜看了她一会儿,忽而俯身,温暖的手掌扶住她的头,让她抬起头来对自己对视,“陆书瑾,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