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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面是有两个母亲留下的老仆人可以用的,不过他们手里面没有能够买动人心的钱,最好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嫁妆去买通那些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晚上顾蜜如回来,司献春和司靖柔看着她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司靖柔虽然不相信司献春和她说的,顾蜜如要把卖房子的钱给她添置嫁妆这件事儿。

但是顾蜜如肯给她出这么一个好主意,在司靖柔看来,她是确确实实喜欢自己的哥哥了。

这样司靖柔也就能够彻底的放心,放心地离开这里去出嫁,然后谋划属于自己的未来。

因此这一天晚上一顿饭三个人吃的堪称其乐融融,顾蜜如提起要尽快搬家的事情,司献春和司靖柔也完全没有异议。

第二天一大早,章钱和徐四雇了一辆车送司靖柔回巡州城司家。

顾蜜如则是早上忙活完了一阵子之后,就开始带着翠莲收拾后面的房子。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又雇用了一辆板车,一趟一趟地先往店铺折腾东西。

大张旗鼓地折腾着,折腾的左邻右舍又是一大通的议论。

之前是有人说的难听,徐揽翠还会不乐意提着刀跟人去理论,但是被顾蜜如劝说了一通之后,现在无论有人议论什么,徐揽翠都只是笑眯眯地听着。

因为顾蜜如告诉她,有人议论无论说什么都是热度,热度就是钱。

家里面的东西看上去不多,但是一搬起来还要布置,就没有那么简单。

章钱和徐四把司靖柔送回了巡州城司家,回来之后也加入了搬家的行列。

饶是如此,一群人也整整搬了两天半,到二月初六,才终于把东西全都搬过去了。

最后就剩一个司献春需要搬动,顾蜜如这两天也没有催促他,只是每天尽可能的早一点回去陪着他。

司献春肉眼可见的有一些焦灼,二月初六晚上,今天晚上两个人本来都能够去新家住了。

但是因为司献春的情绪有一些不对,顾蜜如就非常耐心地等着他自己提起来。

这天下午下人们布置新家,顾蜜如依旧早早地回来陪伴司献春。

扶着他在院中走走。

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梅花树上的梅花彻底谢了,但是司献春临近黑天的时候,还是站在树下看了好久。

这里是他美好的生活重新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坠入地狱整整几个月的地方。

司献春对这里并没有什么留恋,但他有一种即将换到新的环境的焦灼。

他从小生长在后宅当中,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几个人,一旦搬到了城东的那个店铺后面,就势必会碰到许许多多在店里面忙活的伙计。

司献春有一点害怕,他害怕的并不是那些人的本身,而是那些人对他的害怕。

他是一个有怪病的人,他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发都是白的。

从得了怪病之后就不能见光,强光照射之后脸上会出现大片的红斑,看上去像是要流血一样。

那个样子连司献春自己看了都觉得恐怖。

他怕别人害怕他,怕别人会指着他指指点点。

他害怕顾蜜如会听到那些诸如怪病会传染的言论,他害怕顾蜜如……会突然间变回从前的模样。

他害怕……

顾蜜如就站在他的身后,安安静静的等着他,陪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入夜有一些寒凉的风吹来,顾蜜如就上前把司献春身上的狐皮大氅拢紧一些。

司献春的脸蛋都冻得有些凉了,顾蜜如伸手用手背碰了碰,然后说:“你再看这树,它也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了。已经立春,很快入夏,你如果喜欢花的话,到天气暖和了我在后院给你种满一墙。”。

“不过我可说好了,我只管种是不会浇水的,到时候等你身体好了你要自己浇水侍候,秋天结了花籽,冬天就收起来等到来年春天还能再种。”

“我看翠翠姐家里面就收了不少花籽,各种颜色都有。”顾蜜如对司献春说:“花籽等到明天我跟翠翠姐要就行。”

司献春慢慢转过头看着顾蜜如,心里面的那些害怕和惊慌,那些不安和无处诉说的空虚,就这么在顾蜜如这三言两语淡淡的保证当中平复。

如果顾蜜如对司献春说:“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司献春反而会害怕。

因为他之前娶的那个妻子,在没有得到他所有的财产之前,在没有亲手把他打进地狱之前,也对他说过:“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不会嫌弃你得了怪病。”这种话。

但顾蜜如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司献春说过那样的话。

她只是一点一点地做给司献春看,要司献春用眼睛,用自己的身心去感受。

让他参与,给他选择,就连谎言都那么温柔,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做真的好。

春夏秋冬,满墙的鲜花,司献春只是闭眼睛想一下,就想流泪。

司献春强忍着,也没能忍得住自己的眼眶发红。

顾蜜如还以为司献春是冻的,连忙扶住他的肩膀说:“我们赶紧回屋去吧,你如果不想搬的话。那就再搬回来,也没什么可麻烦。”

顾蜜如是不嫌弃折腾的,因为人生活的本质就是折腾来折腾去。

只要自己舒服惬意就好。别人的眼光不那么重要,除非他们的眼光能变成钱。

司献春闻言却是忍不住眼中积蓄上了水雾,他知道顾蜜如说的是真的。

只要他摇头,只要他不愿意,顾蜜如就会放弃计划,陪着他在这个院子里继续住下去。

司献春走到屋门口的时候,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顾蜜如一看到他哭,立刻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脑中的系统又在提示任务对象的情绪在剧烈的波动。

顾蜜如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一想到前几次都是亲密接触让他冷静下来,这一次就抬手轻轻抱了抱司献春。

结果司献春紧紧抱住了顾蜜如,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再次失声痛哭。

小的时候司献春就很喜欢哭,没有小孩子跟他玩,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也全都欺负他辱骂他。

唯一陪伴他的母亲总告诉他,男孩子不可以哭,不可以任性,有什么苦都要咽下去,都要忍耐。

顾蜜如却从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顾蜜如伸手轻轻拍着司献春的后背,又落到他的后颈之上按揉着,无声地安抚着他。

她在无声地纵容着他的软弱,司献春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仿佛又能做回那个从没得过怪病的小孩。

那时候家里都很疼爱他,因为他长得格外的玉雪可爱,母亲又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子,他摔了一个跟头,就有好多人上前来哄他。

他过年过节的时候穿的小衣服,都是他的兄弟姊妹无比羡慕的。

司献春总以为自己把那些事情都忘了,但是现在他才发现,那些幸福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没有忘记,也不应该忘记什么才是真正的好。

司献春站在寒风当中,将头压在顾蜜如的肩膀上哭了一阵子,将情绪狠狠地宣泄,然后通红着一双眼抬起头。

他放纵的软弱了一次,反倒不会再躲避隐藏他的软弱,他直视着顾蜜如的眼睛,对顾蜜如说:“你能不能再跟我去一次,那间房子里?”

“哪里?”顾蜜如问了之后,很快又明白过来。

接着她温和地笑了,伸手把司献春下巴上的一滴眼泪擦掉。

她感叹一样说:“你真的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

顾蜜如以为司献春会一辈子都不想回去那间房子。

而之所以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之所以情绪波动,是因为对这间宅子又害怕又依赖。

这是一种病态。像罹患斯德哥尔摩的人,对施虐者的依赖。

但是现在顾蜜如发现她想错了,司献春的灵魂明亮,性格坚强。

他虽然像一张白纸一样,但你只要不把他往那些坏的方向去引导,他就自己会向阳而生。

顾蜜如对着司献春伸出手,司献春很快把手放在顾蜜如的手上。

两个人手拉着手,司献春的另一只手拄着拐杖,并不会非常密集的落在地上,有的时候几步才会落一下。

他的身体真的恢复的很快,到底还是年轻。

两个人走到了那间破旧的屋子前面的时候,天色已经要彻底黑下来了。

司献春松开了顾蜜如,对顾蜜如说:“我想自己进去看一看。”

顾蜜如又惊讶地挑了一下眉,自然欣然应允。

顾蜜如知道,司献春这是想自己摆脱那种害怕和恐惧,只有故地重游,重新陷入那种境地,然后再一点一点地走出来。

这样他才能够真正地从那个阴暗的地狱当中走出来。

司献春拄着拐杖慢慢走进去,顾蜜如就在外面等着他。

天彻底黑下来,里面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寒风顺着窗户吹进去,站在门外面都能听到呜呜的风声。

像谁在歇斯底里地呜咽。

不知道站了多久,顾蜜如的脸都有一点冻麻了,司献春才出声喊了一声:“你能进来吗?”

顾蜜如闻言从屋门口走进去,进去了之后适应了一下光线,才发现司献春竟然坐在那一堆烂棉花破稻草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