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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法国的风波被挡在了英吉利海峡。

兰波的全家在伦敦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年初,不受夏尔维勒寒冷的影响,每天食物和炭火充足,卧室和客厅暖烘烘的。

每逢冬季,阿蒂尔·兰波最想逃离严寒的老家,而这一次,他的家人都在身边,他无需逃走,当了一回母亲眼皮底下的乖儿子。无论兰波家熬了什么蔬菜汤或者肉汤,兰波妈妈都要求儿子停下笔,戴上保温瓶,出门送给王秋先生一碗。

温暖的浓汤,是兰波家对王秋的感恩之情。

麻生秋也不曾推辞,总会在兰波面前喝完,让对方好回家交差。

阿蒂尔·兰波如何看不出他的意思,别扭道:“你不用太给妈妈面子了,爱喝就喝,不爱喝就等我出门后倒掉。”

麻生秋也说道:“我品尝的是她对你的爱。”

阿蒂尔·兰波诧异:“爱?”

麻生秋也说道:“一个母亲害怕儿子做错事,走上歧途,只能将心意融入浓汤之中,请求我能多照顾你一点。”

阿蒂尔·兰波尴尬,眼神飘忽。

大雪封路,麻生秋也暂时无法回爱尔兰,任由兰波来自己这边玩,他注意到兰波的奇怪表现,轻声问道:“我以前给你的手套呢?”

阿蒂尔·兰波随口:“我一只手,用不上,送妹妹了。”

金发少年今天浑身不自然,右手尚未拆线,左手放下保温瓶后,一直藏在外套的口袋里,仿佛非常怕冷。

麻生秋也微微用力,把兰波的左手拉了出来,没有意外,对方手部的冻疮在冬天再次发作了。

麻生秋也见这只粗糙的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阿蒂尔·兰波害羞,松开手指,塞给了王秋先生:“礼物。”

麻生秋也收到的礼物是一件异常精致的象牙十字架,上面雕刻着受难的耶稣,雕工精湛,牙质柔腻,有着等同于黄金的价值。象牙属于昂贵的奢侈品之一,寻常富商家里拥有一件就能当传家宝。

阿蒂尔·兰波本来会把它卖掉,用来换钱当全家人的生活费,但是他听说王秋先生喜欢艺术品,最近要参加拍卖会,他就把象牙十字架留下,送给了懂得鉴赏的王秋先生。

“你偷的?”麻生秋也警惕,第一反应无比真实。

阿蒂尔·兰波的羞涩一僵,险些心态崩了:“它不是偷的!”

麻生秋也皱了皱眉,说道:“你跟我一样,不信神,不可能会买这种华而不实的礼物送给我。”阿蒂尔·兰波气哭地夺过象牙十字架,“你不喜欢,我买其他的礼物行吧!”

麻生秋也赶在兰波拔腿跑出办公室前,拦住了兰波,金发少年抓住门把手,跟麻生秋也抗争,“放开我!我去把它卖掉!”

门外路过的伯莎·金斯基有趣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对于她来说,兰波是一个伤残状态、惹人怜爱的法国美少年,王秋先生更是一个百年难遇的东方美人,不管是兰波撒娇,还是王秋先生拒绝养孩子都是一件极为养眼的事情。

在这里工作是学习和成长的地方,唯一令伯莎·金斯基苦恼的是审美观,“回到奥地利,我看男孩子们都觉得丑了。”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请给我一次道歉的机会。”麻生秋也见兰波态度激烈,心中的怀疑降低,也许是别人送给兰波的东西。

他把阿蒂尔·兰波抱在怀里,极力顺毛,撸!

阿蒂尔·兰波委屈巴巴,仿佛把炸毛的尾巴收了回去。

咕噜噜。

王秋先生再摸几把更舒服。

在麻生秋也的道歉下,阿蒂尔·兰波的良心痛了,坦白道:“这是魏尔伦送我的东西,我怕你知道了不舒服,就没有告诉你。”阿蒂尔·兰波的眼底流露出贫穷家庭的敏感和难过,“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我身上最珍贵的只有这枚十字架,它可以换很多英镑,你不喜欢就拿去换钱,我们不欠魏尔伦什么……”

麻生秋也没有生气,强调道:“不要贬低自己,在我看来,这不是你最珍贵的东西,你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和灵魂。”

阿蒂尔·兰波想哭,忍住,想了想又干脆不忍耐了。

“王秋先生,那你收下吧。”

“不,它是信仰耶稣的人的眼中的珍宝,我们是同类人,享受金钱,但是不贪婪掠夺,享受自由,但是无法控制地追逐风,陪伴在我们身上的应该是旅途的车票和那一缕阳光……”

“……车票和阳光。”

“我们把东西还给魏尔伦,让魏尔伦再把它物归原主。”

“你的意思是十字架不是魏尔伦的吗?”

阿蒂尔·兰波懵了。

麻生秋也跟他分析:“魏尔伦也不信教,这枚象牙十字架可能是他妻子的物品,所以我们都不要碰。”

阿蒂尔·兰波哑火了,垂头丧气地跟王秋先生坐回去。

麻生秋也说道:“不生气,我给你涂手。”

麻生秋也呵护兰波的左手,不惜弄脏自己的皮手套。

阿蒂尔·兰波去看被涂抹的地方,密集的刺痛感被软膏压制住,就像是有人在抚平他在少年时代做出的错事。

“兰波,最近有写诗吗?”

“有,左手写起来不习惯,等你有空,我念一首给你听。”

“好。”

麻生秋也等待着兰波的《地狱一季》。

然而,麻生秋也忽略了兰波迟迟不给他看手稿,只肯朗读的情况。阿蒂尔·兰波打死都不会给王秋先生看自己的分手诗歌集,他怕上面的泪痕被聪明的王秋先生发现,从而社会性死亡。

阿蒂尔·兰波去看王秋先生专心的目光,心神摇曳。

纵然黑发男人身上没有温暖的温度,寒冷如冰块,阿蒂尔·兰波也能感觉到对方放下芥蒂后的包容。

无关善恶。

那是两世的缘分与情谊。

上辈子,没有阿蒂尔·兰波,麻生秋也就不会阅读保罗·魏尔伦的诗歌,不会在网上查到保罗·魏尔伦有一个妻子叫玛蒂尔达·莫泰,所有不知名的人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无法令人产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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