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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下,皇后身子弱成那样,只怕顾不得这些,她也只得自己尽一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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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二刻,徐思婉才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从清凉殿中告退。她先将元琤送回了肃太妃处,又带着念珺一道去见恪妃。

恪妃原本正陪两个女儿一起在院子里玩,见念珺来,三个小姑娘顿时笑在了一起。徐思婉与恪妃相互见了礼,恪妃想想,便由着孩子们玩闹,请徐思婉进殿去坐。

二人坐定,便有宫女前来上茶。徐思婉衔着笑无声地抿了口,恪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宫人们都摒了出去,继而问她:“妹妹是有事?”

“算不得有事,只是有些担心姐姐。”徐思婉开诚布公,“前日与陛下闲聊时提起姐姐与两位公主,陛下欲言又止,似是有所不快。我唯恐给姐姐惹祸,不敢在陛下面前多问,只好来问问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恪妃面上的笑容骤然凝滞,僵了半晌,又想再强笑出来:“也没什么……”

“姐姐是不想同我说,还是不便与我说?”徐思婉凝视着她,“其实,我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与姐姐相识一场,想帮一帮姐姐罢了。姐姐若肯将难处说与我听,我帮得上自会去想办法,若帮不上,姐姐就当我没听过,我总犯不上害姐姐,是不是?”

“……你言重了。”恪妃忙道。

的确。徐思婉就是在后宫里本事再大,也没必要害她。

恪妃沉了沉,便轻轻道:“我也不是不肯告诉你,只是觉得这事说来有些丢人——前些日子,我与陛下争吵了几句,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很不好看。”

这话听得徐思婉一奇,她打量着面前的恪妃,实在无法想象她这样和气温婉的性子“闹得脸红脖子粗”是什么模样,就又问说:“这是何故?姐姐在宫里从来不争不抢,如今又已高居妃位,是出了什么事,值得姐姐这样动怒?”

恪妃勉强勾了勾唇,想要强撑住一抹笑,但那笑意已沉郁之至。

她扫了眼徐思婉,喟叹:“陛下既没同妹妹说,妹妹就当不知道。这事……我看妹妹也是帮不上忙的,别为着我,和陛下生了隙。”

“好。”徐思婉点了头,恪妃这才说:“是与若莫尔的事。这一转眼,两国间已打了三四年了,胜负难料,却弄得民不聊生。这几年你在冷宫,大抵不太听得到外头的动静,大魏实则已是内忧外患,大大小小的谋反已又过十余次。所以早在年前,便有朝臣上疏,劝陛下停战。陛下当时并未准允,可实际上我们心里也清楚,陛下是动摇了的。”

恪妃的声音很好听,透着一种为人母的温柔,娓娓道来。徐思婉听及此处,道:“若这能停战,是好事啊。这样打下去劳民伤财,迟早是撑不住的。”

“这个我也知道。”恪妃苦笑,遂又一声叹气,“可那日陛下来与我说,若莫尔欲与大魏和亲。若莫尔汗王会将亲妹妹送到大魏,同时,却也要佳颖嫁到若莫尔去。”

这话直令徐思婉也轻吸了口凉气,接着她慢慢平复心神,恍惚间惊觉佳颖过了年关便也十四了,两国和谈、筹备一应事宜,再行送嫁,满打满算也要一年多,恰好便是嫁龄。

于情于理,若莫尔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可怜了两国的公主,就此背井离乡,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回朝了。

这样的分离,恪妃身为人母自然不肯,也无怪她素来温婉恭谨,却会因此与皇帝生出不快。

徐思婉想着从前的交情,自知该为恪妃陈情,将佳颖留下。说到底,宗室里的女儿还有许多,若能与若莫尔谈妥,选个翁主郡主封作公主送去和亲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她又不得不虑及“大局”。

就如恪妃所说,眼下的大魏,骑兵谋反之事已如家常便饭,虽然尚未见哪股势力能成大气候,但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有了挑头的,就会有效仿的。

几年来,她也在悄无声息间亲自送了不少银钱相助。几万两的银子,在京中宫中或许不值什么,但放到那些贫瘠之地,足够让谋逆者养精蓄锐、豢养兵马,哪怕他们输了,这些粮草马匹也未见得能被朝廷尽数抄走,便多少会有些遗留在民间,供下一支势力起家。

而这样不成大器的谋反,国库已空的朝廷或许尚能轻而易举地镇住十来次,可若再有三五十回呢?

她赌的就是一次次地事端里迟早能有一拨人赢,能击垮这大魏的江山,只是这话不好同恪妃说。

漆黑夜色里,殿中纵使灯火通明也透出一股凄清。徐思婉与恪妃静默地坐了良久,沉沉喟叹:“姐姐说的是,这事,我恐怕也帮不上忙。只是如今我也是为人母的人了,为着两个公主的前程,我不得不劝姐姐一句。”

恪妃看看她:“你说。”

徐思婉颔首:“陛下若再与姐姐提起此事,姐姐切莫与他争执了。这事我们左右不了,与他相争又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扰罢了。”

恪妃闻言蹙眉,眼露不满:“便是知道天命难违,我也总要为佳颖争一争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

“姐姐这就是自欺欺人了。”徐思婉缓缓摇头,“倘若这一战是大魏占尽优势,若莫尔自然不敢说什么,陛下就是挑个宫女封为公主送过去,若莫尔也只得认了。可如今是两国僵持几年难分胜负,若莫尔汗王主动提出送亲妹前来和亲已是表明了诚意,陛下若不选个身份足够贵重的公主过去,就是在打汗王的脸,姐姐去争又有什么用?”

“那依你的意思呢?”恪妃面上的不满愈显分明,“难不成我就叩谢皇恩,任由佳颖去那蛮夷之地?”

徐思婉摇头:“不,姐姐不仅要叩谢皇恩,还要告诉陛下,姐姐已想清了个中道理,是以愿意顾全大局,舍弃小我。”

眼见恪妃面上的不满几欲转为怒色,徐思婉一口气说下去:“唯有这样,才是真的为两位公主好呢。陛下见姐姐如此识大体,才会更觉得委屈了姐姐和公主,才会在公主的嫁妆与陪嫁侍从的事上尽心。这些事虽然说来都是依着礼数去办,但陛下若肯亲自过问,与撒手交给礼部总归是大有不同。到时公主有了丰厚的嫁妆、又有为自己尽心的人马,到了若莫尔才能不受欺负。”

恪妃听及此处,眼睛怒色淡去,怔怔地露出恍悟。

徐思婉语重心长地续道:“况且,姐姐别忘了,姐姐膝下除了佳颖,还有佳悦呢。数年来姐姐一直担心因自己的出身拖累公主的婚事,如今便是大好的机会。倘使姐姐在和亲之事上能使陛下舒心,陛下心中那份亏欠必会弥补到佳悦身上,姐姐何愁她来日不能有个好驸马?她的驸马有出息,远在异国的佳颖也能多个靠山,姐姐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你这话……”恪妃滞了滞,点头,“我倒是没想过。”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徐思婉长声喟叹,“事关两个公主一辈子的大事,姐姐可别为一时之气打错了主意。”

恪妃神情松动,可这事太大,她一时仍拿不定主意,只说:“你容我想一想。”

“姐姐自行斟酌便是。”徐思婉抿笑。说罢见恪妃出着神,就不再多语,直接告辞退出了寝殿。

走出殿门,她就看到夜色之下,佳颖与佳悦正在院子里踢毽子。念珺太小,只能看着,但两个姐姐都不忽视她,时而往她那里踢上一次,也不在意她接不接得住,就将她哄得也很开心。

徐思婉立在廊下静静看了会儿,才扬音唤了声“念念”。念珺闻声就回头向她跑来,佳颖佳悦亦上前见礼,徐思婉抱起念珺:“我们先回去睡觉了,明日再来找姐姐们玩,好不好?”

“好——”念珺点着头,朝佳颖佳悦摆手,“姐姐明天见!”

徐思婉这便带着念珺回了披香殿,等她将念珺哄睡,皇帝就已在寝殿里了。

适才她从清凉殿告退时,他本没提过要过来,亦没要求她晚上再回去。她对此却也并不意外,到床边落座,就直接伏进了他怀里,促狭地眨眼道:“臣妾要问一问,臣妾不在的这几年,后宫有几位宠妃?”

他嗤地一笑:“怎么,突然想起吃醋了?”

“才不是呢。”徐思婉娇声,“臣妾只是怕陛下近来日日都陪着臣妾,让旁的妹妹们嫉妒。”说着就掰着指头数起来,“先前那位莲贵人生得就不错,该是很合陛下的心意;芳昭容亦美艳动人,应该也是陛下喜欢的;还有……”

不等她说完,他捂住了她的嘴:“好了。”他自顾在她眉心一吻,“皇后这几年对后宫很上心,朕总要给她面子。但她们都不及你半分,你若不喜欢,朕日后都可不见了。”

“臣妾只是问问,可没有那个意思。”她笑道,语中一顿,神情里多了几许真诚,“陛下还是雨露均沾的好,不然嫉恨臣妾的人更要多了。”

她这话自然是真的。后宫里的道理就是那样,他越宠她,恨她的人就会越多。

但细想他方才的话,虽是很有几分推卸责任的味道,却恐怕也有三分是真的。

这几年,皇后对后宫是着实很上心。两次大选,她在冷宫都听说他没什么心思,皇后却做主留了许多人。

而如芳昭容、莲贵人这样的“后起之秀”背后,也都是皇后在撑腰。皇后自己病重无力争宠,就这样提拔了许多形形色色的美人来讨他的欢心。

徐思婉不太清楚皇后在挑选美人时,有没有那么一闪念是为了提防冷宫里的她。若是没有,皇后显是低估了她;而若有,皇后现下怕是更要郁结于心了。

说起来,皇后病成那个样子,也实在不该再占着一国之母的位子了。等她摸清思嫣的路数,就让皇后腾地儿。

徐思婉自顾想着,又柔柔顺顺地笑了声,信手扯去系在床幔上的带子,床榻瞬间被笼罩起来。

他更深的吻随之落下,她玉臂抱住他,与他痴缠。

看他这两夜的劲头她就知道,这三年里,应是没人能带给他如她一般的欢愉。

真是苦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