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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内院里头在忙些什么,顾清霜足足睡了小两刻,阿诗才依稀听见房门外有脚步声。

不多时,又听得宦官小声问安的声响,阿诗下意识地想叫顾清霜,转念一想,却又忍住了。

她自知远不如顾清霜聪明,却也还没那么傻——顾清霜现下这么好看,外头正要进来的人倘是宦官也还罢了,万一皇帝亲自来了,总要让他瞧一眼才好。

是以她只作没听见,索性站起身去看墙上挂着的画,背对着门。

两息工夫,房门被推得轻轻一响。阿诗心跳重如鼓击,悄缓了口气才回身,一瞬间只觉失望。

出现在房门口的只有御前的掌事宦官,袁江。

她便向前迎去,可还不及说话,袁江看了眼伏案而眠的顾清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向阿诗颔首轻言:“借一步说话。”

阿诗瞧他一副不愿搅扰顾清霜的样子,点点头,压着脚步随他安静出去。

一出房门,夜色下的身影映入眼帘。

阿诗俯身下拜:“皇上。”

袁江上前禀话:“那位师父正伏案歇着……臣去叫她起来?”

萧致踱上前两步,目光随着这句话飘进屋里,灯火灼灼光华笼罩的美景里,他不禁滞了滞。

一瞬的恍惚,他已不由自主地提步往屋里走去。袁江见状不敢多言,安静地关好房门,回过身搀了阿诗一把:“皇上有话要问,小师父随我换个地方歇歇。”

这一切声响,皆被顾清霜收在耳中。

她足足伏案两刻,实则半点未睡。脑中思绪转个不停,转着前两遭的事、转着今日的事,只是慌到也不慌。

她有什么可慌的?

上次的大雨滂沱里,他对她扶也扶了、抱也抱了,又恰是在被云和郡主拒之门外之后。

一个正直英年的男人,心心念念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却清心寡欲将他拒而不见。出了门,便见到另一个清心寡欲的姑娘,这一位仍是再三回绝他的好意,只是伤了腿脚不得不让他帮忙。

那一路,娇软的身子抱在怀里,担惊受怕的央求声声入耳。

这个中滋味,袁江那样早早挨了一刀的宦官或许品不出,可他会不想?顾清霜才不信。

所以今日之事,她所赌两点。一是她在他心里的分量还不如云和郡主,假使仪贵人送来的点心真有问题,她就算吃完咽了气他也未必多当回事。可若云和郡主吃完有什么不妥,他就一定会来。

二,便是赌他到底还是将她看进去了几分的。所以只消她给他一点希望,让他可以信她与个中纷争无关,他就愿意去信。

顾清霜静静假寐,耳闻侧边传来衣袍摩挲声,知他坐在了案桌另一侧,阿诗方才坐过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小心:“妙心师父?”

顾清霜假作未闻,直等他又唤了两声才羽睫一颤,懵懵转醒。

惺忪睡眼抬起来,她看向他木了木才回神,赶忙离席拜下去:“皇上圣安。”

姿态有些急,却并不慌。

“免了。”他一睇座椅,“师父坐。”

顾清霜双手合十:“贫尼去沏些茶来,施主稍候。”

本朝礼重佛法,出家人多是如此,哪怕是拜见帝王,见礼时道一句“皇上”,而后也就惯称“施主”了。萧致不是第一次被出家人这样称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多停了停,落在她转身走向墙边矮柜的背影上。

顾清霜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心里直一股别样的畅快。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拉着阿诗细致钻研了多少次,才让自己的背影从简单的好看变成袅娜里透出几丝寂寥的样子;也永远不会知道,她早在到千福寺之前就已细细地琢磨过针线工夫,终于得以把这僧衣改得让旁人瞧不出改动,但就是在微不可寻处能显出几分腰身。

她曾经真心对过一个男人,那时她觉得真心相许就是天下最美的滋味。此刻却忽而“大彻大悟”,忽而觉得玩弄人心来得更甜。

顾清霜一壁品着这份痛快,一壁表面心如止水地沏着茶。清秀寂寞的背影在他眼中停留片刻,转过来,再素净也掩不住娇娆的面孔又呈现面前,在盏中弥漫出的热气里让人看不太真切。

早些时候,她在尚仪局里看过西域舞姬们排舞,总觉得她们戴着面纱略微遮掩两分的样子,倒比不戴面纱更惹人注目遐想。若舞毕将面纱脱去,那便又会是另一番惊艳。

待得她将茶呈到皇帝面前,茶盏搁下,氤氲的热气散开,只觉那道视线一颤,继而迅速避开。

顾清霜仿若未觉,安然落座,温声询问:“天色已很晚了,不知施主何事?”

“朕……”萧致有些晃神,原是为云和郡主之事来的,说出来却是,“上次听闻师父有旧情未了,不知所为何人?”

说完的瞬间便知失言,咳了一声,忙又道:“心下好奇,随口一问,师父不愿说便也罢了。”

顾清霜黛眉锁起,目光淡淡落在茶盏上,凝视一会儿,眉心舒展:“原已是无关的人、过去的事,告诉施主也无妨。”

她笑一声,淡泊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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