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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阿才定着心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又小心询问,“那这旁人……殿下想从何人开始?”

殷临晨眼中恨意必出:“七弟。”

七弟比他小两岁,却是贵妃所出,在宫里甚至比三哥四哥五哥都还风光些,更不曾把他放在眼里。

他从小就嫉妒啊,嫉妒七弟一直有生母呵护,嫉妒七弟可以时常见到父皇。七弟无忧无虑地长大,总是长辈们喜欢的样子,不像他,总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他阴沉。

若是没有七弟该多好?他总在想,若是没有七弟该多好。

因为年龄相近,他们两个才总会被放在一起比较,若是没有七弟,他至少不会总这样被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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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一番又是月余。自从皇长子离京,谢云苔发现苏衔更忙了。每日一清早照例是去上朝,下朝后却没了回府的时间,常要忙到半夜才会回来。

京里的疫病也闹得更厉害了些。虽然人数增加得并不猛烈,越看越想苏衔推测的样子,但总归是人心惶惶,府中亦不敢放松警惕。

她为此自然担心他,怕他在外忙碌不经意间染病,终是忍不住追问起来,问他每日都去哪里忙、见什么人。

“你担心是吧?”苏衔被她问话的时候已是深夜,躺在床上哈欠连天地把她搂住,“没事啊,你担心明天带你一起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能去吗?”谢云苔心中不安,怕他胡来。

他无所谓地咂嘴:“你是我夫人,有什么不能去的?”

她想想,答应下来。他第二天下朝后就赶回府了一趟,抱着她飞檐走壁,一起出门。

被他这么抱了太多次,她都已经不怕高了,更知他断不会让她摔下去。她没事做时便悠哉地往下看,看着脚下景物飞快划过,不多时越过了皇城的高墙,皇宫的红墙遥遥映入眼帘。

“是进宫吗?”谢云苔哑声问他。

若是进宫她还是不要去了,面圣这事她还是怕的。

苏衔勾唇一笑:“不是。”说罢也不多做解释,又过两息,他调整气息,唰然落地。谢云苔一晃间只看得清自己落在了一方院子里,院中有几人正走动,皆穿黑衣。

乍见他们落下,几道黑影都停住,她怔了怔,忙从他怀里下来。

“……大人。”几人抱拳,又有点尴尬地续道,“夫人。”

“是暗营?”谢云苔心底有了猜测,侧首询问苏衔,苏衔含着笑二话不说吻下来:“夫人聪慧,是暗营。”

“……”面前几人都一脸地不自在,不约而同地告退离开。谢云苔斜眼瞪他,一记粉拳捶过去:“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不故意的,为夫平日亲你少了吗?”苏衔不咸不淡地反驳,继而又亲一下,“少了的话日后为夫多加注意,给你补上啊!”

“胡闹!”谢云苔反手一推他,不再理会,径自坐到廊下去,“你忙你的,不要烦我。我带了书来读。”

苏衔笑一声,正要再说话,又一道黑影落入院中:“师兄你在——”沈小飞说到一半注意到谢云苔,声音一噎,朝她抱拳,“嫂嫂。”

“小飞。”谢云苔颔首,再度看向苏衔,意有所指,“快去忙你的。”

苏衔自觉遭人嫌弃,撇一撇嘴,淡看向沈小飞:“什么事?直说便是了。”

“我们查到些东西。”沈小飞边说边走向院中石案,苏衔也跟过去,便见他将手往衣襟中一探,摸出几枚纸包,放在案上。

沈小飞边打开一枚纸包边落座:“这是我们之前查到的那个药。”说着又打开一枚纸包,“师兄你再看这个。”

谢云苔好奇,起身走过去看看,两个纸包里的白色药粉如出一辙,根本看不出什么分别,只是其中一个若细看,里面掺杂了些细小的黑点。

沈小飞道:“这药叫百味散,在江湖上名气极大却不易得,暗营几乎动用了全部人脉才打听到一些消息。”说着他点了点掺了些黑的那一包,“这个里面掺的是草乌头,与百味散放在一起,加水可调和成无色无味的膏质,服下去便能让人患病,病症与当下的疫病如出一辙。”

说罢又打开一个纸包,仍是白色粉末,里面有些许红点:“这个掺的藏红花。在服下过掺了草乌头的百味散有了病症后若再服它,病情便会加重,短则三日多则七日,定会殒命。”

“这么厉害?”苏衔呼吸微凝,“那若单独服食百味散呢?”

“和先前验的一样,没用。”沈小飞摇头。

苏衔又道:“可有解药?”

“有。”沈小飞抿一抿唇,“解药也是奇诡之物,比百味散更不易得,暗营已加派人手出去寻了。只是……”他一叹,“江湖素来对朝廷防心极重,怕是很要费些工夫。”

“有就好。”苏衔神情微松,“一旦寻来先验明白,只消有效,速送入宫中。”

“我知道。”沈小飞点了下头,问他,“宫中可有人露出马脚?”

苏衔摇头:“暂还没有。”

“这可不好办。”沈小飞锁起眉,“咱们便是能寻得解药,也不会太多。倘若一直由着这人藏在暗处,咱们能为陛下解了毒也挡不住他再下第二次第三次。”

苏衔沉默不言,过了会儿也只说:“先去寻来便是。”

他鲜少这样举步维艰过。朝中政务许多他都能走一步看三步,寻些旁人想不到的办法将事情料理妥当。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动,除却按部就班地查下去,一点办法也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间由盛夏转凉。暗营仍在江湖上查着,京中风声却一变再变。

六月上旬,七皇子突然病重,皇帝传召数位太医在宫中接连忙碌五日仍回天乏术,七皇子在第六日晌午日头正盛的时候撒手人寰。

六月中,安西传来消息,道皇长子已到封地,上奏章谢恩。又过几天,皇长子终于惊闻京中噩耗,再度上疏,为七弟一表哀思。

六月末,自七皇子离世后便一病不起的贵妃终于也病重,之后香消玉殒。

皇家接连出了丧事,连带民间愈发人心惶惶。从前因为这病并不太死人,百姓纵使染上也并不太担忧,现如今却是只消闻得谁染病便是亲朋好友都会远离,甚至出现了亲生父母活埋患病子女的惨案。

七月,五皇子病重。说来也巧,这原该是五皇子大婚的月份。

礼部于是上疏道婚事原当照办,只当冲喜,或与五皇子安康有意。谢云苔直听得心惊胆寒,一日后苏衔告诉她:“陛下驳了礼部的折子。”

皇帝自然忧心儿子,可他到底不是爱自欺欺人的人——既知有人暗中作祟,冲喜又有什么用?又何必平白耽搁了好好的女孩子。

早已定下的婚约因而取消。七月廿三,五皇子病故。

自这日开始,苏衔突然又会雷打不动地早回家了。最多到傍晚一定会回来,与谢云苔一起用个膳,接着便开始抄经。

先是抄给刚故去的五皇子,然后抄给离世稍早的七皇子。谢云苔没料到他会对皇子们有这份心,但他抄的时候她会陪在旁边。

他在这个时候变得不太爱插诨打科,最多把她的手拉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凑在唇边吻着。直至当日的经文抄完,他离开书案才又会开始胡闹,拢着她说好累,朝政累抄经也累,让她哄他。

谢云苔早已喜欢上了这样的小打小闹,酸酸甜甜的。但这些日子他都忙得厉害,她又禁不住地回忆更多事情了。

当日她忍着没提,过了两日,苏衔却也忍不住了,晚上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摸索过来:“哎,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得意也不能太吃亏——”

“啪”地一声轻响,谢云苔拍住他的手。他顿住,不明就里地望着她。

谢云苔心下悲愤,美眸低垂:“不行。”

“……月事?”苏衔掐指一算,“日子不对啊!”

谢云苔哭丧着脸:“今日陈大夫来请脉,跟我说……”

她咬了咬唇:“有喜了。”

话刚说完,他被她按在身上的手一颤,他坐起身:“真的?”

她点点头:“差不多两个月吧,所以不能行房了……”

她原本想找个更好的时候告诉他,好好让他高兴一下,现下也只得这样说了。

听出她声音越说越低,苏衔原想说“不能也没事啊,为夫又不是色中饿鬼”,看看她的神色忽而懂了,她也很失落。

他只好先哄她,便将她圈进怀里,在额上亲一亲:“没事啊,忍一忍,不差这几个月。”

“嗯。”谢云苔闷闷地应声,苏衔的吻再度落在她额上,吻得轻柔,眸光却一度度地泛起凌色。

——他的小苔怀了小小苔,可现下京中这个局面说不准哪天就要再出变数,怕是不事宜让她安胎。

她为他担忧还是小事,可若万一月份大时碰上风云变幻,指不准就是一尸两命啊。

苏衔思量着,边吻她边开口:“小苔。”

“嗯?”

他沉了沉:“现下京中局势不明,我着人送你去安西吧。”

“去安西?!”她猛地抬头,与他视线一触,他目光一躲她就懂了,“你不去?让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