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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云眉心一跳,先一步生硬道:“佳妃虽长伴紫宸殿中,咱们殿下也在紫宸殿,但皇上素日忙于政务,几位殿下并不常在跟前,更鲜少见到佳妃。你若操心这些,未免太草木皆兵。”

若云神情一滞,不甘心地想要争辩,被景云眼风一扫,却不敢了。

她只得悻悻地打量皇后的神色,皇后凝神想了想,笑说:“没怎么听他提过佳妃,应是不会。”

皇后这样说,就轮不到若云再议论什么。景云松了口气,听见打更声,伸手搀扶皇后:“娘娘已诵了许久的经了,回去歇一歇,用些宵夜吧。”

“嗯。”皇后搭着她的手站起身,不再多言,离了佛堂回正殿去。

迈进一片安寂的寝殿中,那股子心魔仿佛又涌动了一阵子,被她强行压住。她跟自己说:不能犯傻。

佳妃有宠,而她有权,谁也不算两全其美,却也谁都不亏,不必斗得个两败俱伤。

她这般想着,深缓了两息,定神轻道:“传宵夜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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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味道好!”灯市上,顾鸾与楚稷一齐进了家街边小店,她刚夹起枚灌汤包咬了口,就惊呼起来。

楚稷正舀着碗里的鸡汤馄饨,闻声抬头、张嘴,她见状就将余下半个喂进他嘴里,边喂边说:“这味道好正,跟我小时候在家乡吃的一样。”

言下之意,比宫里做的好。

楚稷咽下这一口,转头扬音:“掌柜,这包子怎么做的?我家娘子喜欢。”

然而掌柜正在后厨忙着,眼前只有一十七八岁的俊俏姑娘穿梭于桌椅之间,是那掌柜的女儿,闻言笑说:“这是我们自家的秘方。夫人若喜欢,平日多来吃便是了。”

楚稷一听,自知问不出做法,只得悻悻回过头,告诉顾鸾:“想吃了差人出来买。”

却听那姑娘清凌凌地笑起来:“莫怪我多嘴,夫人若自幼便爱吃这一口,必定知道这东西还是要趁热吃。若差人来买,一来一回放得冷了、皮也硬了,就不好吃了。”

楚稷神情微僵,满面复杂地复又看过去:“可我们的住处离这东市也不算近,你们在京中可还有别的分号么?”

那姑娘笑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楚稷遗憾地摇头:“那要吃一顿也太难了。”

“没事。”顾鸾笑了声,鞋尖儿在桌子底下踢踢他,又小声说,“我哪有那么馋!”

用完这一顿,二人又在灯市里悠闲地逛了许久,直临近子时了才往回去。早先挑来的花灯早已尽数送回去,车中宽敞,顾鸾在颠簸间禁不住地犯了困,往楚稷肩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疲惫之下,她很快睡沉,直至感觉他伸手抱她,她才迷迷糊糊转醒。

楚稷抱着她正要下车,她睁开眼看了看,忙要下来,他低头笑一声:“睡吧。”

顾鸾抿唇而笑,便不再动,任由他抱着她走进紫宸殿。进殿后她却还是从他怀里下来了,拎着裙子就往外走:“还是要去梳洗一下!”

不能脏兮兮的睡。

而后一夜好梦,翌日若不是永昕永昀两个爬上床来扑她,顾鸾还能接着睡。

她揉着眼睛,看到楚稷大步流星地进殿来,伸臂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抄走:“别闹,让你们母妃再睡会儿。”

两个孩子在他怀里尖叫不止,待他走出寝殿,她又听到皇长子的笑音:“挨骂了吧!”

顾鸾含笑坐起身,唤了宫人进来服侍盥洗。这一日楚稷也并不忙,整日过得清闲自在。

再过一日到了正月十七,便要上早朝了。顾鸾在他临回来前为他沏好了茶,端出侧殿时正碰上他进来。

然而他却没注意到她,沉着张脸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鸾一怔,端着茶盏跟进去,他落座又默了会儿才蓦地注意到她在眼前,伸手一拉她:“来。”让她坐到了他的膝头。

“怎么了?”顾鸾打量着他,“有心事?”

“朝中有些事,比较棘手。”楚稷叹一声,沉了沉,又道,“今日来议事的朝臣可能多些,我也会比较忙,你便先回纯熙宫歇着吧,等我忙完这阵子。”

“好。”顾鸾点点头,“那你注意歇着,别一味地忙。”

“嗯。”楚稷颔首。

顾鸾于是这便告了退,带着永昕永昀一道回了纯熙宫去。

接下来的几日,她还真有些不适应,因为这几年里他们总是常在一起的。哪怕是他忙的时候,也多会晚上过来找她,亦或至少忙里偷闲地喊她一起用个膳。

这回,她却突然实实在在地成日见不到他的影子了。

到了正月二十,燕歌又回家探亲去了,身边的“熟人”更少了一个。顾鸾只得多叫贤嫔来坐坐,看着三个孩子一起在她院子里疯。

正月二十四,燕歌回宫时天色已晚。入了宫门,她匆匆地赶向纯熙宫,只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行至纯熙宫门口,守在门边的两名宦官见到她,堆着笑搭话:“哎,燕歌姐姐……”

燕歌张口就问:“娘娘在么?”

“在。”宦官刚应了一声,就见她已疾步进了门,让他们赶不及再多言一句。

“娘娘!”

顾鸾正躺在床上读闲书,被这一唤打乱神思,循声看去,笑言:“回来了?家里怎么样?”

“一切都好。”燕歌边回话边屏退了旁人,又回身将殿门阖上,几步走到床边。

顾鸾多少看出了些异样:“怎么了?”

“娘娘,我……”燕歌欲言又止,秀眉紧锁,贝齿咬住薄唇,几度挣扎之后一声长叹,“奴婢不知该怎么说!”

“你坐。”顾鸾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床边,温言道,“咱俩是什么关系?眼下又没有外人,你有话直说就是了。可是家里有什么难处?我若帮得上必定帮你。”

“不是。”燕歌摇头,发髻上珠钗晃动,流苏碰得轻轻作响。

顾鸾:“那是怎么了?”

“就是……”燕歌又噎了噎,踌躇良久,咬着牙道出一句,“奴婢回来时想顺便去东市买些胭脂,谁知竟然……竟然见到了皇上!”

顾鸾一怔:“什么?”

“真的,奴婢绝没看错。皇上所乘的马车虽然简单,全然瞧不出身份,可那驭马的宦官是张公公!奴婢看到皇上进了一家铺子,还有个妙龄女子在门口迎他……他们没在门口多留,一闪身就进去了。”

顾鸾自然诧异,懵了半晌:“真没看错?”

“真没有!”

她又问:“是什么铺子?”

燕歌摇头:“张公公就在门前守着,奴婢不敢凑过去看牌匾,只得从后头的小巷子绕着走了。可是……可是那铺子后墙也有个窗子,奴婢依稀听见皇上和那姑娘在里头有说有笑的,已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顾鸾听得心惊,有那么片刻里,她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发麻,心慌意乱间,思绪中浮现出燕歌所述的场景来。

她没见过那个那个姑娘,但顺着燕歌所言,她仿佛看到了一道清丽的背影与楚稷谈笑风生。她对他温柔的样子太过熟悉,是以在这样的画面里,她看到的也自然而然是他温柔的模样。

不觉间,她的心跳滞了两拍,一股窒息涌得浓烈,仿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头,让她喘不上气。

缓了好几息,她才将这份惊异按了下来。

摇了摇头,她道:“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娘娘……”燕歌微滞,“娘娘不管?”

“有什么好管的。”顾鸾笑笑,神色平静地躺回床上。

倘若燕歌真没看错,此事无外乎两个可能。

一是与楚稷近来的忙碌有关,朝中之事波诡云谲,有时也不免与市井多有牵连,他若去暗查什么也是说不准的。

二,便是像燕歌所担忧的那样,他或许与那民间女子暗生情愫,是以隐瞒身份,这般相见。

如是第一种,她不必管。如是第二种,她管不了。

顾鸾躺在床上怔着神,不自觉地想起了他们刚在一起时的一些事。

那时候他们闹过两次误会,她吃过两次飞醋。第一次是因为茉尔玟,那时他们刚戳破心事不久,情意正浓,她实难接受他那么快就心里有了别人,撑不住地哭;第二次是因为洛娅,那是正值她有孕的时候,孕中多思,本就容易悲春伤秋,再加上燕歌与茉尔玟同样会错了意,她就以为他动了心,好生难受了两天。

这份酸味,尝过两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