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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来路(3)

从来没听过的什么余家, 什么贾家的大姑奶奶家,书上一笔都没提。这个时候,突然就就要进入贾家了。这种变化是谁引起的?

四爷觉得, 就只能是桐桐。

那么,一个庶出的姑奶奶家的孩子,必然是要被贾母厌恶, 被贾家的人轻视的。

而以桐桐的本事, 要是有别的办法, 也不会以这样的身份来贾家。

这一来, 好些该受的不该受的,都得受。桐桐肯定是不在乎这些的,她也有法子应对。但四爷却不能看着桐桐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被慢待。

他轻笑一声,转身走了。去登州接人, 最快也得明天后半晌才能到,如今做点安排, 能来得及。

因此, 本来说出来转转看看, 看看外面真实的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如今也不转了。他换了方向,根据记忆,往清虚观去。

清虚观不远, 不管是从书里, 还是从记忆里, 都能知道,真的不算是远。

书里在贾母去打平安醮的时候就写了,从贾府排场非常大的出发之后,还没怎么笑闹,前面的执事却已经到了观里了。可见这距离,真不算远。四爷看书,一般是几个版本在一块看,有些版本没有这些话,但从贾母当天去,看了戏,下半晌就回这一点上看,肯定就在贾府跟前不远。

这个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甄士隐家的边上还是葫芦庙呢。

这清虚观张道士可不是一般人,先是荣国公的替身,后来先皇也称他为‘大幻仙人’,当今皇上又给封了‘终了真人’,还掌管着‘道录司’,王公藩镇都称呼他为‘神仙’。

因着离贾家不远,自然就离整条宁荣街不远,说起来原身跟这位张道士交集还不少。贾数身体一直不得康健,但也病病歪歪的吊着没死。许多的方子都是这张道士给的。这次原身病的沉重,也是这老道士给开的方子。道家本就有医学典籍,这老道长确实也有几分真本事。

也因为如此,所以四爷去了清虚观,没谁觉得意外。

四爷在路边顺便买了点心,算是谢礼,这就登门了。

观里的小道士都认得他,才一见来就忙道:“珩大爷来了,老神仙在观后打坐呢。”

然后四爷就按着记忆,往后头去了。

张道人睁开眼见,看是贾珩,就又闭上眼睛:“这就好了?到底是年轻底子好,好了就好,不讲究这些虚礼。”

四爷拿的也不是贵重东西,就笑道:“是素点心,给观的孩子甜嘴的。”说着,就把腰上的荷包摘下来递过去:“有个物件,我还拿不准,请老神仙帮着瞧瞧。”

“嗯?”张道人是知道这个贾珩的,老老实实的孩子,从来不会作弄人。见他一本正经,他干脆就起身,指了指一边的石凳:“过去坐。”

坐过去将荷包打开,里面就出来一个随便的折叠在一起的符箓。

他将符箓打开,然后就轻轻的皱眉,仔细的端详了端详,眼里就有了一丝喜意:“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老神仙看,这符箓如何?”四爷不说从何处来的,只问好坏。

张道士捋着一把花白的大胡子,连连点头:“得有好些年不见这么好的护身符了。早年间,倒是见过一回,瞧着还是不如这个……”

四爷就问:“您可瞧的上?”

张道士一愣:“送给老道了?”

“自然。”四爷点头。

张道士大喜:“这礼太贵重了。”

四爷只笑不言语,果然,这张道士拿着符箓瞧了半天之后,又问:“哥儿,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高人?”

高人?

四爷指了指那东西:“老道长要是愿意,您也能是那个高人?”

“哦?”张道士就上下打量四爷:“可是有法门经卷?道家秘典?”

四爷点头:“实不相瞒,今儿我来,是受人之托。老神仙也别问是受了谁人的请托……”

“这个自然。”张道士看着符箓,一脸的赞叹:“能画出这符箓的,想来才是真正的老神仙。老神仙不愿意现身,不强求便是。哥儿既然说了请托,那便只管说,只要能为老神仙办到的,没有不应的。”

果然,这老道长不是什么也不通的人。能掌管道录司,差不多都算是半个官场人。又是先皇又是当今的,都给予了肯定。他还真是个会看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想来那些王公藩镇称呼他为老神仙,一半是给圣人的面子,另一半的面子可都是他八面玲珑,为人剔透自己赚来的。

应付高门大户有他的法子,但终归,人还不差。贫寒的人家免费看诊,家里穷的孩子暂时收到道观给一碗饭吃,这都是善事。

这样的人,就是有些东西给了他,也是不怕的。

况且,四爷不会将害人的东西给人。这些符箓,自己能画,画出来的威能强些。叫别人来画,作用只怕只是些微有些。因人而异而已。

心里这么想着,就把请托的事情说了:“……那位大姑奶奶本也是国公爷的嫡亲血脉……事情办成了,那边奉上符箓秘宝……”

就这点事?

这点事在老神仙这里,还真就不是个事。

张道长长叹一声:“……老道是国公爷的替身,国公爷的后辈遭难,老道感同身受,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怎么敢要至宝?”

这就是一句谦逊的话。四爷也不当真,还奉承道:“有事相托,只怕也是个托词。老神仙救困扶贫,劝人向善,功德无量。那位老神仙以衣钵相传,这也是您的福报。”

张道长从来不知道贾珩这么会说话,不过从这话里也知道,确实是有位真高人,他心里就更有数了:“无量寿佛。哥儿只管安心,老道儿这就收拾收拾,往那府里去了。”

却说贾母今儿心里略微有些不自在,正歇着呢。就有王夫人来了,说了张道长来了的话。

贾母就问:“今年的银子可给了?”

王夫人点头:“早就给了的。是有别的事也未可知。”

贾母就有些沉吟,一边是懒怠的不想动,一边又知道,这个老儿是不能不见的。他这老神仙当的,跟好些府里都有些来往。有时候也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况且,她也信这老道士的道行,先皇信,当今也信,自家跟他渊源又颇深,自然是要信的比别人都诚些。

于是便叫了鸳鸯,梳洗更衣的,把人给迎进来了。

这老道儿这回进来,没有嘻嘻哈哈的,规规矩矩的给请了安,叫坐了,就又一言不发的坐下。

这叫人心就不由的提起来了,贾母先问:“老神仙有什么话,就只管说便是了。咱们之间,可有什么见外的?”

张老道就叹气:“昨儿小道儿给府上占了一卦,卦上就有些不好。不知道府上的公子小姐,可还都康健?”

贾母唬了一跳,看向鸳鸯:“去瞧瞧,看可都好着呢?”

宝玉是不肯去上学,一个月里总有二十天是不自在的。丫头们帮着瞒着学里,说是病了。对老太太这边就说是念书念的晚了,不敢吵了觉。忽的,这就当大事问了,丫头就赶紧说:“不知道是不是贪了凉,从昨儿到今儿就直嚷着头疼。不敢惊动了老太太……”

那黛玉那边呢,稍微多吃几口硬的凉的,就咳嗽。成日里就是如此。谁能天天的去回老太太?不过是成药吃着就是了。既然问了,就说了。

这又有王熙凤那才几个月大的大姐儿不肯吃奶,年岁还小的贾环贾兰不正经的吃饭。只要去问了,便总有些不妥当。

奶妈妈也不敢打保证说小主子康健的不得了。这以后有个小病小灾的算谁的?

两分的不好,愣是就成了七分的不好。

又偏有贾赦喝多了,撞在书桌上,上面的砚台掉下来砸在脚上,又来告假说不能给老太太问安了。

林林总总,不问没事,一问都是事。

这叫贾母的心里就泛起嘀咕:“可是冲撞了哪里?”

张道士是未语泪先流啊:“这不是巧了,是……昨晚,小道儿又梦到国公爷了……”

贾母脸上就带上了戚容:“想来也是记挂这些孽障……”

张道士的眼泪流的更凶了,用袖子不停的擦,越擦越多:“……国公爷一身的金甲,手持双锏,犹如神明一般。只是看着府里的方向,不住的摇头……”

贾母跟着流泪:“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一心的想叫子孙从武,老大小时候,没少逼的老大学,可老大不争气,什么也没学出来,他祖母又一味的护着……到了政儿这里,政儿又偏生生的体弱,再到了下一代,这又是瑚儿,又是珠儿的,好好儿的都没了,哪里还敢逼着孩子……”

提起了贾珠,又把王夫人的眼泪给勾下来了。

张道士抹了眼泪:“老太太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贾母擦了眼泪:“还有我不知道的?”

“当日,小道儿的师傅在的时候,就为国公爷起过卦。”张道士又取出帕子擦了眼泪:“言说国公府邸,以武起家。本就杀伐气重,就当以杀伐之气克之。老国公在一日,便能挡一日。若老国公之后,家里无人以武晋身,这家里是挡不住这杀伐之气的。可终究家里的爷们没一个能习武的,因此,这家里的姑奶奶,接二连三的嫁于武人,国公爷可曾说过反对的话?”

贾母面色一变,当时嫁庶女,都是往远处发嫁,国公爷确实未发一言。

张道士叹气:“小道儿也想着,都是国公爷的血脉,这总能替府里挡一挡,也没当回事。昨儿不知道为什么,打坐愣是不能静心,总觉得有事,心里焦灼的不行。当先先给府里起了卦,这一卦叫老道儿吓了一跳,当日在三位姑奶奶出嫁后,明明府里好好的,哪怕是哥儿们以文入仕,也是前途无量的,却不想……”

王夫人不由的捂住嘴,‘啊’了一声。然后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鸳鸯白着脸,附在老太太的耳边低声道:“珠大爷没了的前头,三姑奶奶那边报丧了,说是三姑奶奶也去了。”

先是大姑奶奶,后是二姑奶奶,再后来是三姑奶奶。

这大姑奶奶好歹还留下了子嗣,可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庶子庶女一堆,愣是一个亲的也没有。

这些个事,府里其实都听过,可谁也没真往心里去,连提都不敢提的。

王夫人如今听了这话,心里哪里有不悲的。思量着,要是当初跟这些姑奶奶来往着,只怕她们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去了,是不是自己的珠儿如今也好好的,早给她这个娘挣来了凤冠霞帔。

贾母面上镇定,眼里就有些慌乱。

贾家的孩子折了几个,敏儿家还折了一个哥儿,后来敏儿也去了。如今宝玉又弱,黛玉又是胎里带来的弱症。

不管是不是这个缘故的,但是听着,叫人心里不自在的很。

她沉吟了半晌:“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张老道一脸的惊慌:“有是有,只怕找不来这么个人来。”

“哪里有找不来的?”王夫人急道:“只要有法子,你管说便是。”

张老道沉吟半晌才道:“这人需得是府里的血脉,出身极贵,又极贱,将门出身便最好,命要硬,得压的住才行。”

又得是府里的血脉,还得出身将门。出身极贵,又得极贱,完全自身矛盾。

张老道自己也露出苦恼之色:“卦上是如此的。所以,小道儿才想不明白。府里的血脉贵还好说,怎么又会极贱呢?”他摇头,“许是道行浅薄,猜不透里面的缘故。老道儿今儿来,就是跟老太君说一声,看看,哪个哥儿能入行伍,好歹化了这个劫。”

哪个哥儿也入不了行伍!

但贾母心里却隐隐有些想头了。早年府里是有一件秘事的,这事除了当今皇上,就是自己和老国公三人知晓。皇上当然不会对外多言,老国公又去世多年,这事只有自己知道。

当年,前朝覆灭,前朝的皇裔中有一支苟活了,被封为常乐侯。后来,到了当今这一代,这一直圈禁在府里的常乐侯突然上了折子,要献女入宫。

那女子进宫却做出了刺杀的事,当今将其贬为贱奴,又赐给了国公爷。

带回来一直关着呢,但这女人却颇有心计,愣是跟国公爷成了好事之后,还怀了身孕。等她生了孩子,国公爷便叫自己去母留子。

所以要从根子上算,这血脉算是极贵又极贱的。偏还真是贾家的血脉,又真是将门出身。条条都符合。这要不是当年牵扯的秘事,她都要以为这张老道是给那要投奔来的孩子说情的。

秘事的事,绝对不会有别人知道。国公爷跟那女人的事,连当今都瞒着呢。只说是一个丫头生了孩子便罢了。等那女人死了,国公爷跟当今提了一句,这事就过去了。这么些年了,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老道儿当年还不是如今显赫的老神仙,他上哪知道去?

况且,那边就那样的情况,又是两个孩子。别说没进京城,就是进了京城,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清楚,能摸到清虚观,还能说动这老儿?这又是一个不可能。

再说了,昨儿下半晌都快晚上了,老太妃才打发人来,自己和府里这才接到信的。昨儿安排,今儿一早就去接人了。凤姐儿打发的接人的人只怕还出不了京城呢,他这边就来了。消息就是长着腿,也不能说就跑的这样快。就算是真跑的块,就算是他知道了,无缘无故的,来帮两个孤儿孩子做什么?没道理嘛。

把各种可能在心里排除了,那剩下的可能就是唯一的可能。

这老道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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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儿说的只怕都是真话。

对着这老道儿,她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了。只说知道了,府里会留心打听。叫人恭恭敬敬的把人给送出去了。

留下王夫人婆媳二人,贾母还是不能把秘事说给媳妇听,只道:“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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