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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没出这事,王熙凤估计是不肯动赖家的,谁说也没用。可如今有了这场官司了,王熙凤能不动赖家吗?

多好的借口啊!

贾琏是那油锅里的钱都捞出来花的主,王熙凤比贾琏更甚,血海里捞的银子她也敢花的。何况赖家这罪名都是现成的。

况且,那么大一笔银子呢。主子在家里来回的倒腾,银子怎么算计都不够使。奴才倒是发了家。

前后一比较,这心里不得失衡了。

这会子林雨桐一说,王熙凤就眯眼:“真有这么些?”

“只怕不比你们家现有的少。”林雨桐这是保守的说法。其实只怕真的比贾家的多的多吧。

王熙凤倒吸一口凉气,她是知道林雨桐的,说话从来没走样过。

她说是这样,那就必然是这样的。

林雨桐还提醒说:“那赖尚荣可是自由身。要是产业是你家奴才的,你怎么查都成。就怕这些产业是记在赖尚荣名下的,那这事且不容易办呢。”

王熙凤一拍桌子,带出几分张扬的气势来:“这世上就没有我想办,偏又办不下来的事。”

而前面,贾琏将匣子推给四爷:“这有些关系,怕还是得你跟我去一遭。”

四爷将银子推回去:“这银子琏二哥怎么使,我不管。但这事,压根就用不上银子。这一回这事,老爷糊涂,怎么你也糊涂起来了?”

贾琏叹气:“真是因着心里不清明,这才找你这明白人说说话。看这事怎么解才好?”

四爷便道:“这次的事,是不好办。但这好事能变成坏事,坏事未必不能变成好事……当初原是送给甄家的银子,咱们这次又讨要了回来。这便是已经得罪了甄家……”

“这个无妨。”贾琏便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咱们求着他们。这个时候他们求着咱们。只要咱们还肯要回那银子,该是他们觉得庆幸才是……”

“他们不反驳,难道这心里就自在?”四爷就说:“何况这危机明面上在甄家,可实际上也不在甄家。娘娘能有今日,甄家是出了力的。咱们知道这一点,难道皇上就不知道这一点。甄太妃屡屡与皇后为难,难道娘娘也站在跟甄太妃一样的立场上?”

那不能!

贾琏就道:“别说是皇上,就是咱们自己家,也没有家里的姨娘的心只一味的冲着家里的老姨娘的。说到底,老姨娘又不是亲婆婆,做那个事做什么?”说着,他一拍脑袋:“这可不是糊涂了?!如今,正是该跟甄家划清的时候了。”

四爷这才点头:“已经把人得罪了,与其叫他们这么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咬咱们一口。就不如趁他病,要他命。咱们的危机也解除了,也叫皇上知道,咱们跟娘娘的立场,心是向着皇上的。”

贾琏就有些惊疑的看四爷:“老圣人……”

“人家是亲父子。”四爷就说:“谁能比亲儿子还亲。人家闹的什么,不亲见的人哪里能看透呢?”

这话也是!

老圣人若是心里向着皇上而不是太妃,那这事就没什么可犹豫的。

这么往下一想,便觉得老圣人有什么理由偏着甄太妃?甄太妃膝下又没有一儿半女。

他心里明白了,就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五千两来往桌子上一放,不由分说的道:“再不收,可就是瞧不起哥哥了。是怕哥哥以后还要上门麻烦你,这才拒人以千里之外?”

行吧!这五千两就这么放下了。

贾琏出门,又叫人去里面叫王熙凤。

两口子满是心事的来,却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家。

贾琏本是骑马的,半路上王熙凤愣是把贾琏叫到马车上,两口子把话一对,心里就更火热了。

甄家的事,只要是为了娘娘好的,上到贾母,下到王夫人贾政,就不可能不答应。

贾家的人去了金陵采买,一准是住在甄家的。采买这一应物什,也必然是甄家派了人做向导的,这也是应有之义。

那么,顺手一把将这些全都推到甄家身上,再没有比这更顺手的了。

贾琏和王熙凤回去,把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都给叫到贾母那里,这个那个的一说,王夫人就先点头:“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咱们家,万事以娘娘为先。要想娘娘好,必是先得得了皇上的恩宠。这有宠了……才有以后。”

这个以后,便是说生下子嗣。只有生下皇子,家里这才算是可保富贵几代。因此,甄太妃以前有用,以后便是障碍。元春还是得先得皇上的心。

贾政就叹气:“这也罢了。不过,到底是老亲了。面上却不能由咱们出面。若真是获罪了,好歹给人家留几分余地。”

贾琏连忙应是。

贾赦却轻哼:“便是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

贾琏跟王熙凤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还由这两口子去办。

出来之后,贾赦就问贾琏:“那一万两送哪了?珩哥儿收了?”

贾琏心里一跳,要是说那边收了,他一准敢把珩哥儿叫来对质。于是忙道:“他哪里收了。他跟余家表弟都是好的,办事从来不推诿,也从不收这些银钱。那银子,是他带着我,给宫里人递进去了。这事不能提前叫太妃知道了,得先把人家的嘴给封上。”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

贾赦听了便罢了,只打发贾琏忙去。

贾琏和王熙凤回自家园子,打发平儿在外间看着,别叫人闯进来。两人有要紧的事商量。

“赖家的事要办,但不能叫老太太事先知道了。”王熙凤是这么说的:“就是老爷太太,大老爷大太太,也不能事先言语。这事,要紧的在于一个‘密’。”

贾琏白眼看她:“难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叹了一声:“你之前在车上说的对,赖尚荣这个事,得赶紧办。”

王熙凤叫了贾琏到跟前,爬在他耳朵上道:“早前周瑞家的女婿,那个叫冷子兴的,曾被人告发说来历不明,周瑞家的求来了,是我叫人拿了你的帖子,才把这事给平了的。之前恍惚听谁说了一耳朵,这冷子兴跟赖尚荣,来往颇为亲密。”

冷子兴巴结赖尚荣,这个比较容易理解。

贾琏面露不解:“那又如何呢?”

王熙凤点了点贾琏:“你怎么这么笨呢?珩兄弟那边,他既然收了银子,那些许小事,他必是能办的。比如,叫把咱们家这案子,暂时压到年后。这事想来好办,就是现拿了咱们家的人也无用,出去办事的人还没回来,已经打发人去叫了,但这也不是说回来就能飞回来的事。把案子往后压一压,咱们要把经手的人找见,再就是把那些不愿意的姑娘安置妥当这不都得时间吗?也不用压多久。这马上过年了,衙门也要封印了。就等过了正月十五,这案子再料理,你看可使得?”

有理有据,也使得。

贾琏点头:“再然后呢?”

“有了这点时间,就够咱们腾出手安排了。”王熙凤抱着手炉,手指在手炉上一点一点的,发出轻轻的金玉碰撞之声来:“先找人再去告发冷子兴。等把冷子兴摁住了,再使衙门里的狱吏给他递话,哄他说上面有人要拿咱们贾家立威,让他咬出赖尚荣,就放他出去。只要赖尚荣陷进去了,事就好办了。正好,老爷顾虑着,怕咱们的人直接告发了甄家,面上不好看。那咱们就不直接告发,只假托宫里的人,叫宫里的人私下里去找赖管家。就说,要救赖尚荣,需得攀咬甄家。刚好,去南边办事的人就有赖尚荣的两个哥哥。这事他们去办最好。赖家的胆子向来大,瞒着咱们咬完了甄家回来准保还能说出一圈为府里好的话。不等他们回来,你就带人把赖家给抄了,只说是赖家忘恩负义,别的一概不提。就是老太太问起来,咱们也只说,是为了娘娘的。赖家这么着对甄家,在甄家没倒的时候,咱们还是要表态的顾面子的。老爷不叫咱们直接出面你,未尝不是顾忌着这个。毕竟不能叫甄太妃心里存了气再拿宫里的娘娘撒气。老太太纵使生气,可事情已经办了,也无法。再说了,那赖家贪的可不少。只拿出一半交到公中,那也不是小数目。上上下下的得了银子,咱们又不会落下苛待下人的罪名。岂不妥当?”

贾琏就意外的看王熙凤:“得亏你怎么想出这一环套着一环的计策的?竟是从头到尾,咱们都不沾手了?”

王熙凤轻笑一声:“我是没托生个男人……”说了两句轻巧话,就又说到正题上:“这事,再花上两千两银子给珩哥儿那边,不拘是传话的小太监,还是用的狱吏,都请他帮忙一二。如此就更查不到咱们头上了。若不是为了赖家的银子,所幸连最后抄家的活儿也叫别人去干。那才是真正的干净利落呢。可惜了的……终是为了银钱所累。不过也不碍事,府里除了你,别人也不敢也没资格去抄了赖家不是?”

贾琏轻嗤一声:“若不是为了银子,谁费心劳力的转一圈图什么的?就这么办。”

于是,晚上的时候,四爷又收到来自贾琏的友情赠送:白银两千两。

这银子赚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就这点要求?

四爷很快就答应下来了。回头只叫人送信给忠顺王就行了。贾琏和王熙凤里面说的威逼全是假的,他们的意思是用银子找人假扮一回。可却不知道,四爷能叫这些都变成真的。

于是,很容易的,第二天,冷子兴就事发了。

周瑞家的再找王熙凤,那就不成了。

王熙凤就说:“府里那边的官司还挂着呢,到底会怎么着,谁也不清楚。哪里还能管的了这个?要不,你先找人进去,别叫人在里面受委屈,回头等这边的官司了了,我再另外想办法,行不行?”

周瑞家这事都不敢跟王夫人说的,就怕在娘娘要省亲的当口,出这样的事惹主子动肝火。

王熙凤这么说,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这事又不是秘密,好些想卖周瑞家好的人就私下里提点呢:“琏二爷和二奶奶都爱跟状元和状元娘子商量个事情。那边官不高,却是个红人。你去求一求,许是就应了呢。”

周瑞家的的咬牙,之前把人都得罪了,头上至今有一片没长出头发。她是见了那位心里就发憷的。可想起闺女在家哭的那样,也就顾不得了。找了自家男人回家,商量了一回,就带了五百两的银票子,找林雨桐去了。进门跪下就磕头,又是说奉承话,又是哭的。

林雨桐还真没想到,家里因为这事开始财源滚滚了。

五百两银子?

收了!

她把银子直接交给管家:“别舍得不花钱,只管去打发去。”又叫周瑞家的在这里等着。

一点也不糊弄人。

周瑞家的也会伺候,坐在脚踏上给林雨桐捶腿,又说府里的这个事那个事的。

不一时,人就回来了。

林雨桐就说:“直说便是。”

管家机灵的很,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哭丧着脸:“……事儿大了,今儿还见了宫里的夏太监……这事不简单,怕是宫里有人插手了,这位冷大爷,只怕是被连累了。人家八成是冲着……”

话到这里,就不说了。

但是周瑞家的听懂了。

夏太监是甄太妃的人,常到府里要银子的,别人不知道根底,她是清楚的。

一报这个名儿,周瑞家的就先信了,怕是之前动用了送给甄家的银子这事,还是惹恼了人家了。可逮住自家姑爷又是为的什么呢?

她瞬间就慌了。可千万别在牢里说出不该说的。

林雨桐特别善解人意:“你叫你们家那口子,进去瞧瞧你们姑爷。看到底那边是个什么意思,这才好说话不是?”

“对对对!”周瑞家的慌慌张张的就要走。

管家就特别好心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雨桐就递话:“有什么话别瞒着,赶紧说吧。没看见把周嫂子给急的。”

周瑞家的连忙点头:“还请大兄弟指教才是。”

管家就说:“您还是赶紧回去,看店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您那姑爷在通州有外宅,那边有儿子的,产业都在那边呢。这人要出来了,有些事好说就不好办了。”

啊?

周瑞家的福了福身,铁青着脸出去了。一时半会是顾不上牢里的冷子兴了。

刚好,叫冷子兴认清楚,不肯咬住赖尚荣,他就出不去。

林雨桐把管家递过来的五百两收了,心里盘算着,这赖嬷嬷多早晚上门,又能带多少银子呢?

要么说她这么稀罕四爷呢。

‘卖了人家人家还得帮着数钱’这话,就是夸张的说法,可他是真就做到了。

这些送银子来的,哪个不是被他卖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