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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锭官司

虽然那管事撵客, 可琳琅最善滚刀肉了,只是浑然听不懂人撵客一般,笑嘻嘻地与管事闲话, 只说今夜看着像是要起风, 真是羡慕他们的牛皮帐篷,看着就能遮风挡雨。

就在楚琳琅废话连篇的功夫, 那端药的小丫头掀起了营帐帘子, 楚琳琅越过那管事的肩膀,瞥见了坐在营帐里的女人。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是楚琳琅还是一眼认出,那个目光微微有些呆滞的女子, 正是隔壁的疯女人温氏!

看来她这些年受到的照顾还算妥帖, 看那样子,虽然照比记忆中的女子有些变化, 可是脸颊丰韵了许多, 看上去仿佛并没有太过衰老。

楚琳琅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冲着管事笑道:“若是短缺了什么东西,尽管开口,我们出门在外, 都不容易, 彼此照应些也是应该的!”

琳琅笑起来向来甜美可人, 那管事本觉得她话多聒噪,心里有些不耐烦, 可被她如此甜美的微笑感染了几分,微微缓下了脸, 先道了声谢。

楚琳琅不急不缓地往回走, 直到入了自己的营帐, 才快速绕到马车旁,小声同七爷说自己方才的发现。

饶是七爷一向木着脸儿,这次脸色也微微变了变,紧声问:“你确定没有看错?”

说着,他腾得起身,要去确认。

琳琅连忙拉住了他衣襟,低声道:“他们人多,而且个个都不是善茬子,您就算武艺高强,也要稳妥些……”

七爷知道琳琅说得有道理,他想了想,低声道:“这里是两州交界,三不管的地界,只怕找官府援兵也来不及。不能跟他们硬碰硬,那就只能智取了……”

楚琳琅点了点头,也压低声音道:“那帮子人都是中原人士,看他们应该是和那些逃难的难民一样,从北地过来避祸的。只是若是杨毅安排温氏来此,难道在西北有什么能落脚的地方吗?”

隋七爷想了想,低声道:“杨毅年轻时走南闯北,在西北也从过军,还真有些过命的友人,许是暗中跟旧友联系,安置温氏吧。”

楚琳琅点了点头,略微紧张地咬了咬指甲。若是这样,真不能再拖延。

西北民风彪悍,杨毅能放心托付的朋友肯定也不好相与。若等他们跟地头强龙汇合,再想救人就难如登天了!

想到这,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备下的好物。

自从绿洲遇险之后,楚琳琅也算是充分认识到了江湖险恶,那种被人举着刀在后面追撵的滋味尤其不好受。

所以这次楚琳琅可特意去药铺,抓了好几包一般地方买不到的药粉。

想到这,楚琳琅让冬雪从车上拿了一包,递给七爷:“这里是郎中给伤者止痛麻痹用的醉心散,是曼陀罗花搭配几种药材调配而成的,若让他们吃下去,行事就方便许多了。”

这东西若是剂量得宜,能放倒一匹高头大马,若是给那些人吃下,待他们毫无知觉,就可以安稳将温氏带走了。

七爷掂量了一下药包,问琳琅:“你试过药性吗?”

楚琳琅赶紧点了点头,这是用来保命的,她买来就试了。的确很灵验,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放倒好几条狗子,灌了甘草汤才能解药性清醒。

虽然药粉好用,但今日无风,不好顺着风口扬在半空中,还是口服为佳。

怎么将这些药粉送到那些护送车队的汉子嘴里,又是让人觉得挠头的一件事情。

楚琳琅绕回到自己营地的炉火前,看着隔壁那些人生火做饭。

也许是他们备下的柴有些发潮的缘故,烧出的火不太旺,炖煮的汤迟迟没有烧开。

楚琳琅低头弄了一会,便随手拿起了自己营地的一捆柴,另一只手捏着手帕便走了过去。

一边走,楚琳琅一边笑着对坐在那里的管事道:“我看你们的柴不太干,烟气大,这是我们刚才烤过的,烟小火旺,烤火做饭都好。你们若不够用,尽管跟我说……”

楚琳琅走时,纤腰摇摆,走得婀娜多姿,管事忍不住分神瞧了一眼。

只是走到火堆旁时,楚琳琅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连忙两手急挥,手里的柴都掉了,挥舞了几下才站住,手上的巾帕子都差点甩出来。

此时夜色已经暗沉下来,管事并没有注意到那原本卷着的手帕里,有粉末轻轻地从卷起的巾帕子里滑下,落入锅中……

那管事及时扶住了楚琳琅,谢过了娘子的柴,又顺便问了问娘子的行程,准备去往哪里。

楚琳琅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她一边热心帮着烧火的丫鬟添柴,一边顺嘴说了自己姓宫,家住西北圆磨县,是城中有名的富户。

她这也不算胡诌。因为诬告夏青云,害得夏青云瘸了一条腿的恶霸,就是圆磨县的宫家。

等热情寒暄了一气之后,楚琳琅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因为有了琳琅那捆柴的助力,隔壁营地的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旅途上的人向来爱饿,吃起饭来也是又多又快。

很快,那一大锅的汤菜就被分得干净。

不过七爷还是有些担心,怕琳琅下的药量太少,不够迷翻那么多人。

琳琅却小声道:“我趁着替他们添柴的时候,又顺着袖口放了些,足有小半包呢!”

当楚琳琅发现那原本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消食的管事正半耷拉着脑袋时,便知道自己这次买的药粉很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而那营地放哨的其他卫兵也是如此,一个个东倒西歪,全都被麻翻在地了。

七爷赶紧带着自己的随从站起来,朝着那营地走了去,当掀开帐篷的时候,帐篷里那个女人似乎没有吃东西,并没有被麻翻,只是哼着歌儿,对着一面小铜镜在自言自语。

看七爷走了进来,那女人也没慌张,只是眨着眼看着七爷,问:“迎亲的队伍来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七爷一眼便认出,这女人正是温氏!

她的精神状态虽然比在江口时略好些,却似乎仍然沉溺在少女婚前的美梦中……

他不再废话,走过去一把抱起了温氏,然后大步开始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营地里有些人因为吃得不多,并没有彻底被麻翻。见隋七爷要带走人,便摇晃抽刀走了过来。

隋七爷带的人,可都是身手敏捷的江湖老手,回身便将人折服了。

而琳琅这边也快速收拾好东西,坐上马车。

待七爷将人救下后,便开始准备走人。

当马车行驶出去时,琳琅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那些人……不会追上来吧?”

隋七爷道:“他们应该是杨毅从镖局雇来走镖的,并非荆国骑兵,虽然有些手脚功夫,但是也不至于不死不休地和我们搏命,就算追上来,应该也不足为患。不过为了稳妥,我已经砍了他们的车轴,还划破了马腿,他们一时半会,应该追撵不上来。”

琳琅听了,这才放心,转头看向了被隋七爷抱过来的温氏。

以前太小,不懂得欣赏,现在细观温氏,她长得可真好看!司徒晟面容里的那种说不出的优雅线条,应该都是承袭了他的母亲。

只是跟司徒晟呈现出来的坚毅气质不同,温氏这美极了的面庞却呈现出易碎的脆弱。

此时温氏正死死盯着楚琳琅,手指微微痉挛地抓握着,眼神也在不停变化,低低问:“你……长得这么好看,可是杨郎新认识的红颜?”

楚琳琅知道她跟正常人不一样,不过她吃了那么久自己送去的药,应该有些安神的作用,所以琳琅试着跟她说通:“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小姑娘啊,经常与你儿子一同玩耍的,我叫楚琳琅。”

听到这,温氏的眼神微微起了变化,迟疑道:“儿子?我有儿子了?”

听着温氏迷惘的话语,楚琳琅的心都在微微作疼。

倒不是心疼温氏——她一直迷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疯癫,也总算是给自己的心包裹了一层乱麻护甲,不再受外界的干扰。

可是司徒晟呢?就算内心再怎么迷乱癫狂,也不得不清醒地游走在人世间,尝尽辛酸苦辣,却无人庇护。

就连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母亲,也不记得他了……

想到这,楚琳琅的心里都微微发堵,她勉强克制住突然起伏的心绪,尽量柔声道:“你的儿子,叫戒行。他很乖巧,很懂事,总是帮你洗衣做饭,你……不记得了吗?”

不知温氏是不是记起了,她只是沉默不再说话,眼神迷惘地转向了窗外。

琳琅清楚记得,温氏在江口的时候,也并不总是犯病,偶尔也会神志清醒地坐在儿子的身边,默默打量儿子瘦削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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