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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男人,混迹尖端又顺风顺水,平和到没有半点戾气给人,就像人不会跟路边的偷饼渣的蚂蚁多计较一样。

他也应该没有多少爱才对。

就算他真的喜欢钟弥,也应该让钟弥活得束手束脚不自在。

就像她那位叫她在外光鲜的“有钱男友”,家底撑腰,即使带着婚戒,那都是你们这群狐狸精上赶着勾引的。

说话自带一股优越俯视。

跟你上床和瞧不起你一点矛盾没有,随随便便朝你脸上丢一句话,那种比登天还难的阶级差就能压得你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这是硬挤进光鲜里的代价。

她明白。

可她真的很好奇,钟弥为此付出了什么?

汇演结束已经快入夜。

夏季昼长,京市五月底的晚暮仍有一丝薄红余辉,毕业汇演结束,谢昔日相会,敬今朝离分,共襄盛举的晚会散场,牛鬼蛇神各奔前程。

礼堂门口的迎宾红毯卷起来,夜幕也随之降临。

老林将花放进后备箱。

钟弥钻进车里,很有兴趣地打量此刻的沈弗峥。

“果然,你比人偶衣架好看。”

沈弗峥问她:“刚刚我在台下,你没看?”

钟弥老实摇头,笑着说:“我不敢,我怕我一看到你会分心忘了动作。”

“我在看你。”他用手心贴钟弥的脸,她卸完妆只擦了乳液,此刻白净皮肤似剥壳鸡蛋,摸起来滑滑软软,散着乳液里的植物淡香。

“好美。”

美和好看有区别,后者落实些,而前者,总有种不可捕捉的凛然。

就比如,美可以用来形容遗憾。

老林拉开车门,打破这一刻将将要酝酿起的气氛。

钟弥在后座正身坐好。

车子启动,驶出校园,将京舞提着龙飞凤舞校名的南大门远远丢在身后,是她人生里的一场告别。

她忽有感地扭头,朝后看。

沈弗峥问:“舍不得?”

钟弥眼神黯了黯,她以为她对这学校没多少感情,大学四年,风波低谷,也就这么过去了。

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怀念什么,除非真的失去。

她低低开口:“也不是……”

好像舍与不舍,都已经过去了,自知计较也无意义,从而抗拒让自己沉溺于这种尘埃落定的情绪里。

她换了话题。

“你说五月份要送我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啊?五月份就剩两天了。”

她的手被沈弗峥合在掌心里。

华灯初上,窗外微燥的晚风吹进来,填满车厢里的空间。

“今天太晚了,明天带你去看。”

钟弥心想,是一个需要看的礼物。

手里还抱着妈妈找花店送来的花,尤加利叶和蓝绣球装点中央几只色调浓郁的向日葵。妈妈对她的祝愿一向简单,向阳,快乐。

钟弥不过随口说一句:“你今天都没有送我花。”

“我送什么给你重要吗?你大概只喜欢我吧?”

似一句情话。

钟弥脆脆地应:“最喜欢你了。”

这句更像情话。

沈老板却不大满意,伸手轻捏一捏她脸颊,声调淡淡,点评犀利。

“嘴甜心狠。”

次日早上钟弥睡了一个长觉。

沈老板昨晚没人道,床上结束,换浴室又来一次。

钟弥怀念前夜衣帽间岛台边的沈弗峥,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真折磨人起来,她完全不能招架。

浴室的墙面湿凉,她身上浴袍半扯半落,似一个潦草剥开的小草堆,由人引火点燃。

温润公子也有恶趣味,好像她的舞蹈老师在测她韧带,钟弥浑浑噩噩又很想骂人,她学这么多年舞蹈,仿佛是为了他在这种时候玩高难度。

她觉得沈弗峥今晚有点不尊重她。

但情热里,难分辨。

身体上很舒服也不能撒谎,她便推着他细声央求:“你别这样对我。”

像被衔住后颈皮肉的小兽,扬起的脖子在水雾灯光下纤细脆弱。

生死一念,全由身后的人掌握。

大权在握的人,不该有这样低落的声音,也像捉摸不透她,并为这种捉摸不透恼恨:“那我应该怎么对你?”

她不晓得他在问什么,声音随着水声凿凿,磕巴说着别这样。

已知无效后,又主动献吻想讨他心软。

好似大型犬躁起来,光摸摸毛不够,得扔一根肉骨头哄。

钟弥后来真生了气:“你好过分!我真的站不住了!我明天就不在这里住了!”

他微微一顿,接着恢复温柔,掌心配合安抚照料,将她吻得神魂颠倒。

钟弥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效果。

没想结束时,她高空坠落一般的大脑空白,接住她的第一句是,好,明天就不在这里住了。

沈弗峥说的。

又在浴室折腾一会儿,清洗干净,沈弗峥把她抱回卧室床铺上。

钟弥扯被子往自己身上盖,见距离合适,一时没忍住用脚尖蹬他胸口,腿还酸,力度没多少,但几乎是用了回光返照的力气在表达愤怒。

“你今晚吃药了?”

倾身姿态,他浴袍半敞着,俊朗疏淡的面容混进欲望,没有表情都风流得不像话,“也不带这么夸人的,不至于。”

他居然这么理解!

钟弥气死,将脸埋进枕头里。

他居然笑,似乎有点开心了,大手捏她刚刚踢人的雪白足尖,顺踝骨摸上来,给她小腿按了几下。

“生气了?”

“不跟你说话了!”

声音闷闷的,听着绝情。

沈弗峥往她身边一躺,她又跟一只受累的小猫一样,转身过来,蜷一蜷,手脚并用往他怀里挤,只想躺进自己专属的窝。

她在被子下面一通搅动,终于调整自己好喜欢的睡姿,把另一只小腿往他身上放。

小腿无意抻开他的睡袍,过一某处,实实在在被硌了一下。

呃……

她打算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把腿往他腹肌上搁。

却听见倒抽气的声音,嘶的很性感。

“一边说累一边乱撩,谁教的你?”

“谁撩你了。”钟弥声音咕哝,不承认自己刚刚的无心之失,仰面瞪他,抓他一只大手往被子里面塞,娇纵得不行:“这只腿也要按。”

沈弗峥暗自叹气。

说她百变奉迎,不如说她随心所欲。

心情好,便唱花前月下咿咿呀呀的软调子,心情不好,摇身一变枪棍都使得的刀马旦,哪个能招架?

想想也觉得好笑,居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掌温很热,由轻到重的力道,叫原本发酸的小腿很舒服,钟弥决定原谅他之前的一点不温柔,权当新情趣好了。

浴室旧账一笔勾销。

她细细手臂一横,抱着他,闭眼睡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

沈先生的劳工费不便宜,黑心资本家也从没有光出力不讨酬的道理,手上替她的小腿按摩,亦要低头向她索吻。

钟弥喜欢这种事后温存,很配合很投入。

可忽然,吻就停了。

她听见他戛然而止的无奈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脸。

“你到底是有多不喜欢——”

钟弥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声音停了。

下文迟迟不来,好像也不会来了。

她将这半句话自行理解成,是她刚刚在浴室说了气话,于是很是好脾气,哄着他说:“也没有很不喜欢这里啦,还是有点喜欢的。”

沈老板荒谬一笑。

反差感要命,表面温和的人,蔑然冷淡时最撩人心。

钟弥呼吸都停了一下,心尖忍不住悸动,悄悄抿住唇思考,觉得自己刚刚回答得好像不对,他说的话,也好像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