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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转移了她的怒火,她对着父亲喊了一声:“我的情况,能和他们一样吗?你怎么也帮着那个小子,你知道他家里什么条件?”

“哎,是是是,”夏林希听见父亲回呛道,“那小子家里穷的叮当响,他爸爸还是一个残疾人,你和我提了不止十遍了。”

母亲冷笑一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这种人也能娶你的女儿,你到底有没有为孩子考虑过?”

“我怎么没有考虑过?”父亲似乎也怒了,“我找了档案处的老同学,把他们家祖上都查了一遍……”

对话进行到这里,夏林希出离了惊讶。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她的母亲再次反击道:“你以为我没有查过?就算他们蒋家以前富过,住在城郊的别墅里,现在呢,还不是住在贫民区?他们的独生子创业,蒋家连一个硬币都没出,全靠着我女儿的钱!”

父亲并不知道电话还开着,他实在想不出辩驳的话,于是说了五个字:“莫欺少年穷。”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

夏林希的母亲并没有被打动,她深吸了一口气,抬高了自己的手机,似乎是说给老公听,也是说给孩子听:“你没有做过生意,你根本不懂商场险恶,他们公司发展太快了,好不容易有几个老江湖,全是从美国回来的,眼高手低,你明白吗?在北京那种地方,没有行业积累,想一口吃成胖子……”

夏林希的父亲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老婆的话:“行行行,我没做过生意,我不懂,你不必和我说了。”

再然后,电话就是嘟嘟嘟的忙音了。

几米之外的地方,她的同事们还在忙碌。而她抓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心虚从何而来。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编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收件人是她的母亲。这条短信的内容涵盖颇多,首先是因为春节回不来而道歉,随后又是难得的示弱和认错——去年母亲断她零花钱的时候,她都扛住了一身的硬骨头,最后才是一番管理经验的请教,恳请母亲指点迷津。

夏林希对她母亲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俗称又敬又怕。她小时候特别害怕母亲失望,每当她妈妈怒声训斥她,都会强烈激发她的好胜心,强迫她下一次做到更好,因此养成了不肯服输的性格。

别的女孩子和母亲撒娇,她见了其实很羡慕,但是她自己做不到。她唯一能对着撒娇的人,迄今为止只有蒋正寒。

她不知道要怎么沟通,脑子里一片迷茫,母亲又回复了一条:“你们自己看着办。”随后紧跟着一句:“早点和他分手,对你们两个都好。”

夏林希放下了手机,想起母亲说的那一句“就算他们蒋家以前富过,住在城郊的别墅里”,她不由得偏过了脸,看向了一旁的蒋正寒。

今日收获的信息量很大,她可能需要时间整理一下。

然而时不待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的母亲预测很准。

春节的节后,同事们陆续回来上班。大家的情绪高涨,干劲十足,眼看着客户数量持续上升,新闻媒体也开始安排采访,一时之间都是喜气洋洋,颇有一种媳妇熬成婆的欣慰。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当年七月。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员工都收到了邮件,以及一通又一通的猎头电话。

电话一出,满座哗然。

对方甚至毫不避讳,一上来就开口挖人道:“您好,夏林希小姐,我是猎聘网的猎头,我们非常欣赏您的工作经验与技术水平,如果您有跳槽的意向,我们愿意保证高于您目前收入的三倍工资。”

夏林希万万没想到,她也是被瞄准的目标之一,她在接听电话的那一刻,脑子里先是炸了一瞬,随后又仿佛上钩道:“三倍的工资怎么算?”

对方回答:“夏小姐,您目前的月薪,是一万二吗?我们会出三万六,年底双薪加分红,还有三个礼拜的带薪休假。”

不是一万二,是一万六。

夏林希沉默两秒,却没有纠正他,她再次询问道:“你们是哪一家公司的?”

“您好,是这样,”猎头毕恭毕敬道,“根据您的工作经验,我们为您推荐三家公司,都是成立五年以上的IT企业,环境待遇优良,上升空间充足。”

除了夏林希以外,没人敢问得这么明目张胆。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总经理的女朋友。但是夏林希和蒋正寒约定,平常在公司要注意影响,他们两个在别人面前,谈话和举止都必须收敛。

蒋正寒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

因此员工们看不出总经理和夏林希关系如何,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外表很相配。夏林希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所有员工扫视了一遍,直觉公司一定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蛰伏已久——至少长达三个月以上,它泄露了所有人的手机号和邮箱号。如果追根究底的话,泄露一些技术秘密,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蒋正寒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他站在办公区的正中央,直接开口道:“公司步入正轨,竞争也跟来了,我们能发展到今天,离不开你们每一个人。”

他面朝着所有员工,脸上看不出慌张:“第三轮融资将在九月启动……”

蒋正寒的话音未落,有一个员工从男厕所跑了出来。

他裤子的皮带还没系好,甚至还没来得及洗手,握着一个智能手机,就这么一边跑一边说:“我的天啊,你们看新闻了吗?XV公司今天推出了一个新产品,和我们的存储服务特别像,还有全新的云计算平台!”他说着说着,语声变得颤抖起来:“而且、而且……”

陈亦川变了脸色,沉声催促道:“而且什么?你快说。”

“陈组长,”那一名员工道,“他们的收费标准,只有我们的十分之一。”

陈亦川骂了一句脏话。

顾晓曼站在他身边,大脑有点不会思考,她握住了他的手腕,接了一句道:“你说啊,XV公司想干什么?”

陈亦川靠近她的耳边,窃窃私语道:“有一个很强的IT公司,总部在深圳,就是用的这种方法,逼死了竞争对手。”

蒋正寒大概也对那一件事有所耳闻,他开门见山道:“猎头给每个人开出三倍月薪,加上年底双薪和分红,按照普通员工的标准,一个月三万六,一年至少五十万,全公司四十多个人,一年花费两千万。”

他似乎觉得谈感情没用,话里话外离不开“利益”二字:“哪一家做云服务的公司,员工的平均月薪是三万朝上?目前还没有,将来可能是我们。”

“我不清楚幕后的公司,”他用手指骨节敲了敲桌面,“但是你们觉得,这是一个长期合同么?”

周围无人反驳。

公司目前的顶级高管,说到底也只有两个,分别是蒋正寒与谢平川。谢平川总是不苟言笑,整个人充满精英气质,从来不曾迟到早退,而他一旦陷入工作,就仿佛一个机器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蒋正寒与他相反,他仿佛是温和许多,然而他的表现与年龄不符,宛如一个出身商场的老油条。如果员工踏实肯干,他必然会明暗褒奖,拉拢人心,倘若故意消极怠工,他也有一整套的应对措施,针对不同的性格,还有不同的做法,总之让人应接不暇。

但是他们目前面临的情况,比以往哪一次都要严峻,即便有蒋正寒和谢平川坐镇,公司里依旧是人心惶惶。

无论是猎头蠢蠢欲动的电话,还是XV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都仅仅只是一个冲锋的号角。这个月中旬的时候,网上又挂出一则来自“智礼科技公司”的报告,按照其中的技术分析,蒋正寒他们公司的产品,其实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

以云服务存储为例,数以万计的客户资料,都在同一时间被曝光了。

而这件事影响最大的,莫过于使用云存储服务的客户。他们纷纷打电话到公司本部,担心自己存储的资料被公开,其中甚至包括了楚秋妍的母亲。

楚秋妍的母亲没有打公司内线,她直接打通了女儿的电话:“秋妍,这一家新成立的云服务公司,你推荐给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没有检查,直接用到了分公司,存储的都是购房交易记录,真的会被曝光吗?”

“真的不会,”楚秋妍再三解释,“网上公开的资料,都是造假编出来的……”

她着急的不行,说话都打结了:“妈,你要相信我,云存储的部分代码,还是我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