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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梨独自走去后花园,发现后花园多种了许多的树,还设了一个室外的茶室,外头低悬的一轮黄月如同挂在枝头,月色弥散支离。

走过游泳池,她就想起当初被邝野吓掉进去、还和他拌嘴的画面。

一切,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是昨日。

桑梨慢慢走上二楼,室内的家具换了许多,但是布局还和从前差不多,她记起曾经的一幕幕,最后走到自己的房间前,看到房门是关着的,看不见里头。

在二楼打扫的管家注意到,走过来:

“桑梨姑娘,你是要进去吗?”

桑梨知道这里面肯定不是她的房间了,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谁知管家猜中了她的心思,道:“房间里你的东西都还在呢,但这间房被小野锁起来了,我只有一把备用钥匙,只能有时进去打扫一下,其他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

桑梨呆住,“任何人?”

“对,就连范老太太也不行,”管家提起从前,“当初你出国后,本来范老太太想把你房间的东西清空的,但是邝野直接发火了,说没经过他的同意,谁都不行碰。”

桑梨闻言愕然,心间旋即扎进密密麻麻的刺。

她可以想象到,如果当初她把实情告诉邝野,邝野肯定会为了她和范蔓芝大力抗争,不惜一切代价。

为了她,他可以豁出一切……

所以那样的他,面对她决绝的态度,才会因爱生恨,现在才会对她这样冷漠。

苦涩漫过心间,她忍不住问:“赵姨,你能让我进去一下吗?我就想进去看看。”

赵姨犹豫了下,点点头:“应该可以的,这毕竟也是你的房间,桑梨姑娘你等一下,我去拿钥匙。”

很快,赵姨回来,帮她打开了门。

桑梨走进去,如同翻开一本尘封的故事书,霎时间回忆翻江倒海扑面而来。

她看着房间里的陈设,想到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她都没想到自己会住在这么漂亮的房间。

房间里仍旧干净整洁,似乎那六年被折叠起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桑梨打开衣柜,里面还放着她曾经穿的衣服,还有她江望的校服,走到床边,上面排排整齐放着玩偶,这些都是她十八岁生日时,邝野用娃娃机给他抓的……

桌子上,放着她曾经留下来的手机、舞鞋等等,都是邝野送给她的,她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牛皮色本子,疑惑地拿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相册。

里头贴着邝野给她拍的各样照片,还有他们的合照……

桑梨握着相册,眼底重重震惊。

这个相册肯定是邝野做的,他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她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

难道这是他原本要送给她的东西吗……

邝野这样一个男生,却会做这样细心的东西,明显是为了讨她喜欢。

桑梨攥着相册,眼眶红了一圈,视线往旁边的桌面落去,就看到那张邝野在山庄给她画的画。

她注意到,画被撕过,又被小心翼翼粘在了一起。

管家道:“我之前看到这是小野一点一点粘起来的,他本来想扔掉,后来肯定是舍不得了。”

桑梨手抚着画上粘着的痕迹,感受到邝野当时的痛,眼底落下泪来。

画上他写“人生有时只为了一场特别的相会”,可是后来,她那样狠狠伤了他,让他说他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她。

这时候,有保姆来通知她:

“桑梨姑娘,小邝少爷说他去车库了。”

桑梨忍着泪应了声,让管家别和旷野说,她上楼和宋盛兰邝明辉道别后,走出别墅上车。

邝野没说话,启动车子。

当真像是个冷酷无情的司机。

跑车在夜色中速度微快,只开了一点的窗户里,冷风呼呼吹进来,街道一段一段的路灯灯光在眼前有节奏地晃过,惹得她心绪起起伏伏。

“住哪里。”

邝野声音混着风响起。

她回过神,“陵嘉小区,就是在时代广场旁边那个小区。”

晚上路况良好,这里过去不到二十分钟。

快到时,桑梨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接通:“喂,季淮。”

“你回小区了吗?”

“快到了。”

“依依今晚买了水果和零食,让我给你带一份,你快到那我就直接在楼下给你吧,我现在过去。”

季淮和她住在同个小区,不同楼。

“好,我在楼下等你。”

桑梨的话飘到耳边,邝野开着车,眼底暗影绰绰。

红灯亮起,车子右拐,驶进了小区。

桑梨见他要送到楼下的意思,给他指路:“我在十号楼,这边……”

最后,车子停在楼旁。

周围视野昏暗,没什么人经过。

桑梨红唇轻抿:“谢谢你送我回来。”

邝野没说话,桑梨慢慢解开安全带,搅动了一路的苦涩不受控蔓延到喉间,几秒后轻哽出声:

“今晚我听赵姨说,你把我曾经的卧室锁起来了,没让人进去。”

桑梨想到曾经他挽留她的一幕幕,难过地垂下眼:“邝野,当初真的很抱歉,给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终于重提当年的事。

邝野黑眸情绪翻滚,闻言嗤笑了声:“怎么,愧疚?还是同情?”

她忽而说不出话来。

几秒后,他低哑出声:

“你想多了,短短两个月,就幼稚地玩玩而已,谁都没当真。”

她没当真,他自然也不会当真。

这话如利刃刺了过来,她的心被扔到苦水里,桑梨红了眼,紧绷着神色。

末了,她下车走去楼下,季淮来了,手里提着东西给她。

似乎是在等她回家。

邝野离开小区,沿着海边公路往前开去。

窗户敞开,凛冽如冰刀的冷风扑面而来,在眼底结霜成冰。

他加速着,眼底闪过的,都是和桑梨有关的画面。

最后车驶到灯塔旁停下。

邝野下车,海浪声拍打在耳边,他想到之前和州溪那次,桑梨心情不好,他不知如何安慰,就带她来这里。

那天整个世界沐浴在橙黄下,他坐在岸边,转头看向微风拂开长发、看向海边笑意妍妍的她,整颗心都被占有。

那些画面隔了那么久,可是竟然还那么清晰地存储在他的大脑里。

邝野黑眸干涩,点上根烟,这段时间的事如巨石沉沉坠着,心被拉扯到撕裂。

他一直都在告诉自己,忘了她。

就算她回来,他也绝对不会再在意,他只会把她当陌生人。

可是他慢慢发现,时隔多年,只要桑梨一出现在面前,他那些被死死压住的情绪就冲了出来,看到其他男人在她身旁,他发现自己还是嫉妒到抓狂。

他可以骗得了聂闻,但是骗不了自己。

即使过了六年,他还是放不下。

真可笑,明明她都那么决断地说不喜欢他,六年也从来不回来,不联系他,现在回国也只是为了工作,他还在自作多情,有那么几个瞬间的错觉,觉得她对他还是抱有感情的。

他真的不敢再幻想什么了。

邝野垂下黯淡的眼,指尖猩红明灭。

霜浓月薄,夜色暗暗。

邝野开着车,回到了家。

到了四楼,他走到舞蹈室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桑梨走后,这一间已经荒废了六年。

他再也看不到她在这里起舞了。

他靠坐在墙边,半垂着眼,半晌邝明辉从楼下上来,看到他,进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一下子看出来儿子的状态,“心情不好?”

邝野没说话。

邝明辉发现宋盛兰说得果真没错,感慨一笑:“是因为梨梨吧?没想到今晚我们就把她请来家里吃个饭,你反应就这么大。”

邝明辉说知子莫若父,邝野心里的想法他们都清楚:

“既然对梨梨还有感觉,今天干嘛装作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邝野哑声开口:“她肯定早就忘了我了。”

他说,他早忘了。

可他知道,是她先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