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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染接触都林嫣的眸光,讪讪的收回视线,低头把玩着自己涂着丹蔻的指甲,没再说话。

林嫣又笑了笑,看向对面的傅长林,“傅爷爷,您也算从小看着我长大,知道我最不会骗人,我也不屑装得多清高,我想要十亿的离婚赔偿,外加青山别墅,可以么?”

唐染闻言抬头睁大眼眸,刚想说话,就被一旁的傅长林伸手阻止了,“可以,只要你们能断得干干净净。”

“谢谢傅爷爷,我一定会跟他断得干干净净,绝不纠缠。”

林嫣纤细的手指插进波浪长发里,又理了理,确定自己没有那么狼狈了,才走到一边,对着客厅的傅家人说道,“那能麻烦你们离开了吗?我会把流产手术安排在明天,你们派人过来监督,或者找你们认识的医生都OK,不过我做完手术后,也希望能同时拿到离婚的赔偿。”

“可以!”

傅长林的声音在别墅里显得格外的厚重,带着雷霆万钧,万马奔腾的气势。

说完就站起身,唐染和傅竟国也跟着站起身,还没迈出脚步,就听到坐在沙发上,眉眼被额前散落的头发形成的大片阴影遮住,几乎看不到他的神情的男人说道,“等等,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傅长林,唐染和傅竟国听后,脚步没停,继续向前走着。

林正臣因为腿脚上都是年轻时留下的风湿,一入了动就会旧疾复发,有的时候阴天下雪会更厉害。

刚刚来的时候没有这么严重,却在离开的时候,锥心刺骨的疼,他看了一眼窗外,果然下雪了,他的腿比天气预报还灵。

正要迈开最后一步,走出林嫣的星河公寓,就听到背后有一道低沉暗哑的男人声音传过来。

林正臣,包括欧荞和林明翰一起回身看过去,正好对上傅长林,唐染和傅竟国的脸。

傅长林挥了挥手,示意不用管,继续往出走。

林正臣点点头,对着身边的欧荞和林明翰低声的说道,“走吧!”

“是,爸!”

傅青山从沙发上站起来,抬脚便将玻璃茶几踹翻,哐当一声后,就是玻璃碎裂一地而发出的巨大到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我问你们,你们谁问过我的意见了?”

因为茶几剧烈碎裂的声音,前后往出走的六个人都回头看了过去,大概都愣了几秒钟,傅长林才转过身,用着厚重但无比清晰的声音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男人的眉眼像是沾染了窗外黑夜的颜色,薄唇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和她不会离婚,孩子也不会打!”

林正臣用着沧桑的声线低笑出声,字里行间带着满满的嘲弄,甚至低凉的讽刺,“那么傅少,请问你拿什么不离婚?又拿什么保这个孩子呢?”

之前傅家这小子和纪家那丫头来的那场婚内出轨,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是周兰清的主意,而纪家那丫头又从来都很听她的话,至于傅家这小子的想法,他还真没猜透过。

要说他不喜欢他们家的小丫头吧,他又很宝贝,要说喜欢吧,又不冷不热的吊着。

客厅里是十几秒的静默,林正臣低低的讥笑了一声,对身边的儿子和儿媳妇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的,爸!”

傅长林,唐染和傅竟国也没拿他的话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傅青山解开衬衫的两粒扣子,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又看了一眼旁边呆滞的小女孩,默默的收回去,然后用不轻不重的语调说道,“拿林南城的牢狱之灾啊!你们林家要是有能耐就从我手里把人带走,当然,如果你们能斗得过我的话。”

听到林南城三个字,林正臣,欧荞和林明翰同时回过头,脸上的情绪可以用精彩纷呈四个字来形容。、

“你……”

傅长林赶紧摆手,低声的安抚,“他就是发泄一下不满,不用理,我们走吧!”

傅青山伸手扯过旁边还处在惊吓当中的女孩,弯腰将她抱在怀里,“至于爷爷,爸爸和妈妈,林嫣和孩子我都要定了,也管定了,你们大可以试试我的话!”

傅长林,唐染和傅竟国也同时变了脸色,回头看见自家的孙子和儿子,抱着一身粉色睡衣的女孩穿过一地的玻璃碎片,往二楼的楼梯方向走去。

傅长林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当即厉喝道,“你敢!”

“嗯,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之前一直觉得他是个在他的羽翼下,没有长大,没有能力,不够果敢,不够狠辣的孩子。

这一秒钟,他突然觉得,他们傅家年轻一辈的掌舵人长大了,变成了有能力有手腕,有心机有城府又有魄力的男人了。

甚至,可以独挡一面了。

林正臣,欧荞和林明翰显然都有些懵。

当然,不止他们懵,就连唐染和傅竟国他们做父母的都觉得懵,以前从没见过自己的儿子这么强硬过,对谁都是唇角噙着如沐的春风,一副温和有礼,淡漠优雅,不远不近的样子。

也从没想过,他会因为一个小姑娘,和家人闹上别扭。

而且还是一个年少时被人jian--污,已经不干净的小姑娘。

傅长林到底见过大风大浪,脸上没露任何痕迹,倒是唐染沉不住气了,正想挪步往那边走,却被一旁的傅竟国扣住了手腕,“老婆,小山他身为男人,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就别干涉那么多了!”

“不干涉?不干涉我看他就要上天了,不行,我倒是要上去问问他,看看他到底能把十月怀胎生下他的妈给怎么样了!”

傅长林拿起拐杖在地上敲了敲,中气浑厚的声音响起,“够了,让我耳根清静清静。”

唐染果然没了声音,等了身边的丈夫一眼,咕哝了一句,“就是随你,太犟了,简直就是一根犟骨头,认准的事情从来都一条路走到黑,连个弯都不会拐,这要是被林家丫头拿住了,你儿子下半生我看就别想安生了。”

林家的那个小丫头林嫣,她以前其实也打心眼里喜欢,只是她先后朝她宝贝儿子开了四枪,差点危及生命,她如果还能继续喜欢下去,那肯定是她脑子有病。

再加上她爆出当年被人jian--污的丑闻,她对她就更喜欢不起来了。

试问哪个当妈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找到一个清清白白,又各方面都正常的女孩当妻子?

“既然你都知道他的性格,还跟他拗什么?非要弄出点事来才甘心?”

唐染的脾气急躁,而傅竟国温凉内敛,两个人是最好的互补,所以结婚这些年,吵架从来不超过五句就能和好。

林正臣一直看着男人抱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才收回眸光,看向傅长林的时候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老傅,你家这小子,越来越有你当年的风采了,不错,好好历练,不会比纪家的小子差到哪去!”

傅长林回了一个浅淡的笑,没说话。

林正臣在林明翰和欧荞的搀扶下渐渐的走远,傅长林站在原地好一会,脑海里充斥着林正臣临走前的那几话。

孩子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他有的时候也想放手,但又怕他摔跟头。

久了,就感觉他天生偏弱,而他越弱,他就越想强。

其实那哪是弱,而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强硬,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计较。

嗯,看来,是时候该放手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己闯。

……

乔漫在车里看着傅家和林家两家的长辈离开,才迈开纤细的腿,从烟灰色宾利车子下来。

客厅的光线明亮,她走进去只看见一身深蓝色风衣男人的背影,除此之外就是满地的玻璃碎片,在干净宽敞的客厅里,显得过于狼藉。

“傅青山和嫣儿呢?”

男人正在吸烟,闻言隔着浅浅淡淡的橘黄色光线看过去,女孩一步一步的走来,丸子头上落了几片雪花,但很快就变成了晶莹的水珠,将她没烫没染过的秀发,衬得更加的乌黑,如海藻一般,柔亮顺滑。

“在楼上!”

男人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雾,偏中分的短碎头发,在他的前额留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知道两家又因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吗?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乔漫刚刚坐在车里等的过程中,心都提到嗓子眼里,真的很怕是因为纪云深告诉傅青山在医院的妇产科碰见嫣儿,而引发的一系列的事情。

她已经这么不幸福了,所以不想让她最好的朋友像她一样。

“不是。”男人因为吸烟而熏染上一些沙哑,语调淡淡的,几乎没有任何起伏,“今天林城有两个调任通知,一个卸任通知,一个是我的,一个是老傅,还有一个是老林的!”

“林南城?”

乔漫有些不敢置信的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男人缭绕在烟雾里的英俊脸庞,“他可是中央的少将,怎么可能说卸任就卸任!”

“嗯,他的那个位置,不出意外会由老傅接替,而林南城很有可能走林正臣的老路,因为违纪被双开,还有可能被判刑!”

男人脸上依旧是生人勿进的淡漠,说出的话也完全是陈述的语气,就好像他嘴里的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个陌生人。

“判刑?有那么严重吗?”

男人点点头,眯眸吸着烟,完全没有要继续跟她聊下去的意思!

女孩走到他身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怎么会这样?林家是军政名门,树大根深,是谁能在一夜之间就将这么根深的家族连根拔起?”

“纪家和傅家效忠的政治势力上位,势必就要有一些人被驱逐,而林家效忠的政治势力就是首当其冲腰背连根拔除的,林南城现在只是停职查办,真正的风雨还没有来,如果真来了,怕是十几年牢要坐!”

男人依然是那么淡淡的没有起伏的调子,乔漫几乎是呆愣了几秒,才又问了句,“所以,傅家的人来,是逼着嫣儿打掉孩子,甚至是离婚,不然就不会帮着把林南城从里面捞出来,对吗?”

“理论上可以这么理解。”

男人手中的烟头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他扔到破碎的玻璃片上,然后捻熄,“当然,还要另外一种理解,从商业的角度将,叫做互惠互利,他们傅家结束一段不想继续下去的婚姻关系,他们林家捞出了年轻一代的掌舵人,两全其美又彼此成全,何乐不为呢?”

“纪云深,你这么说话,明显有偏袒的痕迹,如果这次上位的政治势力是林家拥护的政治首领,是不是意味着你们也会变成这样?”

乔漫低头,看着鞋尖上的那层影子,“说白了,不过黑吃黑,而显然是你们比他们幸运点!”

“军政仕途上,和经商的道理一样,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男人又从深蓝色风衣的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凑到嘴边点燃,深吸了一口后,烟雾弥漫,缭绕在他周围,“他们会失败,不可能也不存在突然失败,还有这不是幸运,而是实力。”

“好,我们不讲那些大道理,现在嫣儿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那是老傅的事,我无权干涉!”

乔漫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不觉的紧握成拳,抿唇,低低淡淡的问了句,“你就不能在旁边劝着点吗?孩子是无辜的啊!况且嫣儿的体质不好,流产会对她的身体伤害非常非常的大,严重的话,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了,她才二十三岁啊!”

男人闻言低低哑哑的笑,抬起手,捏着她尖细的下颌抬起来,被迫让她正面向他,“所以,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就是为了铺垫刚刚的那几句话?”

“不管我铺垫了多少,只要你听懂了就好!”

女孩尖细的下颌几乎被男人整个攥在手里,动一下,都是伤筋动骨的疼,她皱起秀气的眉,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纪云深,松开,疼!”

男人听后,果然放开了手,朝着不远处的沙发走了过去,坐下的时候,他整个背脊深陷进沙发的椅背,眉眼覆着一层寒霜,声音更是冷得如同窗外飘落的雪花。

“我现在的身份敏感,又是两股政治势力,我根本就插不上话!”

乔漫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女孩的眸光干干净净,甚至一尘不染,客厅的光线明亮,泛着淡橘色的光芒,但这一秒钟,那些影影绰绰的光影,全都倾泻了进去。

男人回看过去,与她四目相对,可能是这双眸子太深太黑,她最终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就在女孩已经被失望的情绪淹没时,男人才温凉的开口,“如果他能把他之前效忠的政治势力的所有军务文件拿出来,并加入我们的政治势力,就有可能安然无恙,甚至恢复军衔。”

“那样的话,不就等于叛变了吗?”

虽然她不懂政治,但也多少知道,一旦选择自己效忠的势力,就不能三心二意。

政治这条路,前方的路看似风光无限,但只有走在上面的人才知道,这条路有多么艰辛,很有可能走着走着,就被同伴或者对手拉进了深渊,再难自拔。

所以走上这条路的人,都必须小心而谨慎,不然结局就很有可能变成万劫不复。

“胜败乃兵家常事,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只要人还在,就不用担心他会一蹶不振下去,而无法东山再起。”

乔漫听后,觉得有些道理,但林南城要是那么好收买的人,怎么可能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漫漫,该说的我也说了,该教的我也教了,一会上去,你只要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林嫣听,让她去劝林南城,当然,时间越快越好,因为马上新年了,大家都会放年假,也就是说,你们去的慢了,他很有可能就在看守所里过新年了。”

乔漫从没想过这个男人会教她这些,她一直以为他因为傅青山挨枪子的事情,而不喜欢林嫣。

但显然,是她想得有点多了。

两人正坐在沙发上讨论一些细节,就听到楼梯口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两人顺着声音,一同看过去。

只见傅青山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挠痕,脸上还有些红,像是刚挨完巴掌,可能因为胸口憋着气,他的眉眼简直就是跟黑夜一样的颜色,根本不敢叫人靠近。

傅青山又下了几个台阶,看到沙发上的男人和女人用一种特别惊讶又了然的眼神看向他时,他的眉头忍不住的紧蹙,“你们俩怎么回事?”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你的脸和身上是怎么回事?让猫挠了?”

傅青山将衣服的领子往上拽了拽,不耐烦的说道,“还有没有事?没有事今晚招待不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