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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崇郁学她问了一句:“雪昭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乌雪昭默了一会儿, 才轻声开口:“臣女喜欢您。”

她这会儿倒不害羞,额前碎发在烛光里微动,眼神温和坚定。

桓崇郁心头一软。

又紧紧抱住她。

这夜过去。

乌雪昭醒来时, 床边已经没了人。

不必郑喜过来说,她也知道,皇帝一定先回宫了。

他是帝王。

这些, 那些,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乌雪昭安安静静起来为自己梳洗, 离开十王府之前, 将床铺都亲自叠好, 像料理自己的家一样。

桓崇郁回宫上了早朝。

下朝后, 内阁将官员双月大选的折子,和急选、外放、回京的官员名单都一并递了上来。

名单是内阁早就精心商议好的结果。

桓崇郁一般也没什么多余的意见。

这回照旧批了红。

不忙着发下折子, 而是问郑喜:“她父亲跟叔伯都在何处任职?”

郑喜当然早就知道乌雪昭的家世,将乌旭潮和乌旭海的履历简单说了说。

桓崇郁眉头轻皱。

她父亲乌旭海是从六品的僧录司左阐教, 履历上,几乎是白的。

实在平平。

想拔擢都无处下手。

大伯父倒是有些可圈可点之处。

桓崇郁下了命令。

趁这次大选的时机,升乌旭潮为正五品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

和其余升迁人员的旨意, 一起发下去。

消息传到各家的时候,乌家获这般意外之喜,举家欢庆。

乌旭潮自己都觉得意外, 京官升一级,难如登天, 怎么会轮到他?

乌老夫人笑道:“我儿,你运势到了。”

心里也猜测, 或许是永宁侯府帮的忙。

荆氏和乌老夫人想到了一处, 和丈夫耳语了几句, 便赶紧起身道:“老夫人,媳妇先去同几个管事妈妈吩咐一声。”这样大的喜事,定要摆宴席。

乌老夫人笑得十分开怀,想起一件事,喊了荆氏过来,道:“挑个好日子,避开雪昭母亲……”的忌日。

荆氏笑说:“您放心,儿媳记得。”

荆氏走后。

乌老夫人问乌旭潮江家和赵家的情况。

乌旭潮说,乌雪昭的舅舅江润宁与之前传的一样,没变化。

但赵诗斓父亲的官职,到现在还捂着,没什么风声。

“估摸着过段日子,也该有消息了。”

乌老夫人点了点头。

都升迁了也好,毕竟姻亲一场,她自然也盼着他们好。

乌家的好消息,也传去了亲朋友好家中。

赵家得到消息时,赵诗斓是高兴的。

赵诗斓的母亲赵江氏,却冷笑了一声,说:“雪昭这个丫头,到现在也没拜见我这个姨母,乌家的帖子倒来的勤,他们乌家只有进,没有出的。”

赵诗斓走过去说:“母亲这话没理。咱们去乌家的,乌家自然也会回过来。怎么就只进不出了?”

赵江氏推开为她篦头发的丫鬟,转身看着赵诗斓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起来?到底谁是你娘?”

赵诗斓接过丫鬟手里的篦子,柔声说:“娘,您当然是我的亲娘。但凡事总要讲一个理,不能乱说,万一叫人听了去,岂不说我们赵家人无礼?”

女儿这般乖顺,换了谁都生不起气。

赵江氏和缓了态度道:“我只是看不惯雪昭不把我这个姨母放在眼里。”

赵诗斓替赵江氏篦发,道:“娘,乌家姨母在世的时候,原就和咱们不怎么走动了,做什么怪到雪昭头上?”

提起妹妹江若贞。

赵江氏心情复杂。

大家都知道,江若贞在江家了多年,而她呢,丢失了十几年才被找回来,和江若贞只相处了一年而已,关系也不怎么样,后来因为她代替江若贞嫁到赵家,她们姐妹俩,更是毫无感情可言。

不过,她们俩从江家出家之初,逢年过节照常走动。

后来才不走动了。

赵江氏道:“你乌家姨母不和我们走动,还不是因为病了。又不为别的。”

赵诗斓沉默不语。

她那时虽然年纪小,隐约也记得些事了,再加上这些年来听到的一些传言,也知道姨母的郁郁而终,也有她母亲的缘故。

赵江氏自己也有点底气不足,没再继续掰扯下去。

江若贞的死,或许她是要负一点点责任。

但真要怪,那也是怪江若贞自己,要强还心眼小,又错眼挑到个无能没出息的丈夫。注定短寿。

冬月初五,江若贞的忌日,破晓时分就下了一场雨。

庭院里的路都泥泞了。

赵诗斓晨起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准备去江若贞坟前祭奠。

她戴着帷帽,只带了贴身伺候的丫鬟、仆妇,悄声出的门。

等到了坟山脚下,居然碰到了她母亲。

母女两个见了面,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你怎么来了?

赵诗斓简直无奈,问赵江氏:“娘,就您一个人?大舅母没来?”

赵江氏说:“没来。你大舅母怎么会过来。”自打江若贞死了,她江家的大哥大嫂问都问的少,更遑论祭拜。

赵诗斓松了一口气。

幸好大舅母没来,又对自己母亲有些语塞,怎么会想着偷偷过来祭拜乌姨母,要是撞见乌雪昭父女俩,多尴尬。

赵诗斓只好拉着赵江氏,说:“娘,天气不好,咱们快去快回吧。”

最好别碰到乌雪昭。

-

乌雪昭也是清早起来,换了身淡色的衣裳,和乌旭海一起坐马车去京郊,为母亲上坟。

车外下着雨。

乌旭海没骑马,和乌雪昭同坐一辆马车。

父女同乘,乌旭海手里握着□□经,乌雪昭闭目养神。

两人无话可说。

道路坎坷,车辆颠簸。

乌雪昭差点磕到脑袋,睁开了眼。

乌旭海也坐不稳,索性合上了书。

冬雨纷纷。

父女俩还是聊了起来。

乌旭海说起了往年,他和江若贞的事:“……你母亲嫁给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总记得她刚进门的时候,眉眼有些固执。”笑了笑,看着乌雪昭的眉眼道:“和你我不一样。你还是像爹,不像你母亲。”

乌雪昭也回忆起了江若贞。

但她实在不太记得些什么,脑海中,只有些零星的画面,多是母亲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她的脸色那么的苍白,眼神透亮,抱着她,轻拍她的脊背,跟她说着什么。

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大约就是手札上所写的内容。

母亲留下来的手札,倒并没有详写她在江家经历了什么。

但乌雪昭自己能拼凑出来母亲人生的轮廓。

一个养女,当江家亲生女儿回来后,要了养女与赵家的婚事,养女也只能拱手相让。

权衡之后嫁给她父亲。

母亲以为父亲年少中举,必然前途坦荡,想让父亲上进,期盼能看到乌家门楣与江家比肩一日。

可惜,她父亲并不是这样的人。

比起仕途高升,父亲更喜欢琴棋书画。

母亲应该很失望,所以在手札跟她上说,男子靠不住,任何人都靠不住。

人只能靠自己。

——雪昭,别依赖任何人,包括你的丈夫。

乌雪昭倒没想过靠谁,也没感受过那种失望。

但母女连心。

她能感觉到母亲的痛苦。

后来,母亲越来越痛苦。

母亲以为,让出婚事,已是唯一的伤心事,没想到,江家能忍心她让掉婚事,自然也忍心她让掉别的。

中间细节,母亲没有事无巨细的写下来,乌雪昭知道的就不太清楚。

母亲只是告诉她,要能够接受,任何人给的背叛和伤害。

包括亲人。

江若贞写的克制。

她没告诉乌雪昭,有些道理,她快死前才想明白。

有些事,她到油尽灯枯才知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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