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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体状态不稳,他无法走出天剑宗。

最重要的是,当他走出院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勇气,最后还是用了谢无霜的身体,淋着夜雨下山到了安置花向晚的四合院。

四合院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他走到花向晚房间门口,就看见花向晚正在试嫁衣。

许多女孩子围着她,夸着她漂亮,她自己对着镜子转了几圈,似乎也很是满意。

一行人笑笑闹闹,好久才发现他。

灵南惊诧出声:“谢道君?”

听到灵南的声音,所有人一起看过来。

看见这位站在雨中的道君,大家不约而同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纷纷沉默下来。

花向晚看见“谢无霜”也是一愣,随后她诧异出声:“你……你怎么在这?”

谢无霜的性子,来这里必然有什么事。

莫非是她消除他记忆之事被察觉了?

可她修为本就高谢无霜一个台阶,又是法修,她给谢无霜下咒消除记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那谢无霜过来做什么?

花向晚心思几转,不敢贸然开口。

而谢长寂不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穿着嫁衣的花向晚。

他记得她当年嫁给他时,穿嫁衣的模样。

那时候她还不是现在的长相,她没这么艳丽,也没这么漂亮,但她有一双清澈又温柔的眼睛,眼里装满了二十三岁的谢长寂。

他们是自己在外面成的婚,她的嫁衣是她一针一线自己缝制,远没有今天这样复杂精美,可是当他掀开盖头那一瞬,却仍旧感受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谢长寂的沉默让花向晚有几分尴尬,她看了一眼周遭,小声吩咐:“你们先回房吧。”

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对,没有出声,小声散去。

等周边都不再有人,花向晚才看向“谢无霜”,一面打量着他,确认着他的情况,一面迟疑询问:“你……怎么了?要不要先进来?外面下雨。”

“她没死。”

谢长寂突然开口,花向晚听不明白,疑惑反问:“谁没死?”

“我等那个人。”

谢长寂看着她,声音沙哑:“我等了她好多年,我以为她死了,可她活着。”

花向晚听着,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梦境里聊过那位让他入魔的女子。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为何这种事来找她,但想着谢无霜这狗脾气大概也没什么朋友,现下这个样子颇为可怜,便大发慈悲指了指屋中:“怪不得你难过,要不你先进来,我陪你聊聊?”

“她没来找我。”他根本不管花向晚的话,只盯着她,仿佛在宣泄什么,“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好,我一直等着她,可她都没来找我。”

花向晚听明白了,这不和她差不多吗?

“那个,”她开口劝着对方,“一段感情,有开始就有结束,你也别太强求。而且你也未必多喜欢她,可能就是死了你才不甘心,现在知道她活着,你先冷静冷静,说不定过两天就发现,这事儿你放下了呢?”

“为什么不来?”

谢长寂盯着花向晚。

花向晚反应半天,才明白他是在问她那个女孩子得的心态,她替他想了想,揣摩着:“这我也说不好……可能想着你不喜欢她,找了也没用;也可能是她移情别恋,有了新的人生?反正我想啊,她没来找你,就是她放下了,那么你也该放下,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她说过会喜欢我一辈子。”

谢长寂执着开口。

花向晚失笑:“谁年少没说过这种傻话?这种话你别太放在心上,许多人也就是说说,之后就忘了。”

这话说出来,花向晚突然觉得有些过于残忍,她看着对方悄无声息捏起发颤的拳头,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那个,要不你去找你师父请教一下?”

“请教他……”谢长寂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些飘忽,“做什么?”

“他活了两百多年,一辈子总该有几个喜欢的人,可依旧能修至问心剑大圆满,”花向晚笑起来,“他应该是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一个人的。”

听到这话,谢长寂忍不住笑了。

这笑容让花向晚有些莫名心虚,她轻咳了一声:“总之,有时候,大家两两放手,各启前程,也是好事。”

“放手……”他轻喃,缓缓抬头,直直盯着花向晚。

“你骗我。”

这样的谢长寂让花向晚有些害怕,她心虚否认:“我怎么骗……”

“你来过云莱。”

花向晚猛地抬头,谢长寂盯着她的眼睛:“灵虚幻境里是你的记忆,那是云莱凤霞镇。”

“你……”

花向晚有些说不出话,没想到“谢无霜”竟然没忘。

他没忘,他来问这些做什么?!

“锁魂灯是合欢宗至宝,独属于你,而当年,晚晚就是用它封印魊灵。”

听到“晚晚”这个称呼,花向晚心上一跳。

而对方不管不顾,语速极快,继续开口:“幻梦蝶是合欢宫秘术,只有你会,谢长寂从你这里学会,用它沉溺幻境两百年。”

“你曾经用剑,晚晚当年也是。”

“你说你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丢了性命,你喜欢那个人,是不是就是……”

谢长寂语调一顿,好久,才开口:“谢长寂?”

花向晚没说话,震惊看着对方,等彻底消化对方说什么后,她才冷静下来,神色慢慢平静。

雨声淅淅沥沥,花向晚想了想,无奈出声:“你就这么叫你师父和长辈的名字?”

谢长寂盯着她:“是不是?”

花向晚知道谢无霜肯定是拿了铁证才来找她,已经无可抵赖,便坦然承认:“是。”

她抬头,看着空中落下来的夜雨:“我当年喜欢那个人,的确是你师父谢长寂。两百年前我来过云莱,化名晚晚,纠缠于他,你师父不喜欢我,我心灰意冷,自行离开。现下已经过去两百年,我与他恩怨两清,你也不必再多生是非。”

既然来的是他,不是谢长寂,那他应该没有把此事告知谢长寂。

花向晚想着,拼命思索着如何挽救。

谢长寂听着这话,他克制着自己,不敢出声。

他将目光缓慢挪移到花向晚手上,声音微颤:“你以前用剑,你剑术很好。”

“我弃了。”

“你曾天赋绝伦,十八岁位列化神。”

“都是过去的事。”花向晚轻笑,“说多了,就是笑话了。”

“花向晚,”谢长寂抬眼看她,“他已经是当世第一人,你是他的结发妻子,他欠你一条命。”

你本可以和他索要一切。

花向晚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

“他欠我?不,他不欠我什么。”

花向晚看向这个年轻人,解释着当年是非:“封印魊灵本就是我师门要求,与他无关,我与他相交,他救我,我还他,不曾相欠。”

“晚晚是为他而死。”

“她不是,哪怕是,也让她死在过去。”

花向晚静静注视着“谢无霜”,冷静得让人心寒。

看着年轻人固执的眼神,她强调:“不要打扰你师父,也不要打扰我。明日我会定下夫婿,后日我会同修文成亲,再过两日我就会远离云莱,他与我再无干系。你告诉他,是要做什么呢?”

“他是问心剑主,是云莱第一人,他不可能随我回西境,可若告诉他,他当年结发妻子要与他人再红烛同枕,又何等难堪?不如就当晚晚死了,过些年,他飞升得道,我再得良缘,岂不两全其美?”

谢长寂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她。

“无霜,”花向晚叹了口气,“从当年我假死开始,我与他的缘分就断了。姻缘不可强求,我已经重新开始,他再出现,只是困扰。”

“困扰?”

谢长寂喃喃,他难以理解,茫然看着眼前人:“可明明……是你先说喜欢他的。”

“抱歉。”

花向晚低头,这话出口,她莫名有一种错位的错觉,好似当年的自己和谢长寂掉了个位置。

那时候总是他在说抱歉,可其实只有说抱歉那个人,才是真的伤人。

好在眼前这人不是谢长寂,她说话也能放松些。

她无奈看着“谢无霜”,轻声劝说:“我的确说过喜欢,可如今,的确已经不喜欢了。”

谢长寂愣愣抬头,不可置信看着花向晚,花向晚面对他的目光有些难堪,想了想,转身往里。

她转身离开刹那,谢长寂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

他的手很冷,带着夜雨的湿润。

他颤抖着,死死盯着她发问:“他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她说放下就放下,说不爱就不爱。

说好喜欢他一辈子,临死前还在而庆幸,还好他不喜欢她,就不必为了她的死而痛苦。

她至死都在为他着想,怎么两百年……

才两百年……

再次相见,连相认都不肯呢?

花向晚听到这话,一时也有些恍惚。

她想了好久,苦涩笑开:“他什么都没错,如果一定说,我和他之间错了什么,大概只有,”花向晚顿了顿,随后缓声开口,“当年我喜欢他的时候,他没喜欢上我。”

谢长寂愣住。

“但其实这也不是错,”花向晚很快调整了语气,颇为轻松,“问心剑求以人之身窥天道,心中无执。他当年乃问心剑传人,死生之界岌岌可危,他不可能为我弃道重修,也就不可能深爱于我。是我自己没搞清楚,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天剑宗弟子,苦苦纠缠。”

“不过还好,他没喜欢上我,”花向晚笑起来,“如今他问心剑圆满,对我想必也只是愧疚,你作为弟子,应当看明白才是。”

“不喜欢……你又怎知,他不是喜欢?”

谢长寂喃喃。

花向晚抬眼,笃定看他:“若你不信,可回去问他。”

“从过去,到现在——他敢对我说一句喜欢吗?”

谢长寂说不出话。

他呆呆看着面前女子,脑海中浮现出过往无数次,乃至最后一次,她都在问他——

“谢长寂,你喜欢我吗?”

花向晚见他平静下来,她拉开他的手,劝他:“回去吧,这不是你小辈该想的是,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说着,她转身往里。

谢长寂呆呆看着穿着嫁衣的女子消失在自己身前。

过了好久,魂魄不稳所带来的疼痛才让他微微清醒,他用仅剩的理智控制着自己转身,安顿好谢无霜的身体后,慢慢回到死生之界。

昆虚子在死生之界早就等得快疯了。

看见谢长寂平安回来,他赶紧迎上去,颇为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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