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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咱们没那个福气呢,你又不会哄女孩子。”

……

以前顾相宜像个跟屁虫一样缠着他,旁边的人聊得都是他跟顾相宜的闲话,让吴隽烦不胜烦,现在跟顾相宜配对的变成了另一个男人。

那个叫做张军的年轻小医生还妄想成为司令的女婿?

顾相宜的家世好,她的爸爸是司令,她的妈妈,她的兄长……她哥哥是干什么的,吴隽比顾相宜都更清楚。

顾相宜天真单纯又愚蠢,万一张军真的把顾相宜弄倒了手……吴隽的脸色刷的变白了。

——就像是有谁偷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吴隽寻了个时间,当着许多护士的面,把顾相宜叫了出去,“顾相宜,我有话跟你说。”

诊疗房里余下几个年轻的护士面面相觑。

“小顾还认识吴医生吗?”

“可能认识吧,兴许是老乡。”

“小顾来的时候问过,应该是普通的老同学。”

他们来到了病房楼底下的草坪边上,顾相宜不太想跟吴隽说话,因为他哥顾晟说话太有毒了,凭什么说她“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人家随便一招招手,她就过去了。

她有那么轻贱吗?

现在顾相宜对吴隽的感情也很复杂,毕竟是很多年的念想,一时放下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但是吴隽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已经直线下跌。

她在军医院里交往到了很多新朋友。

在这里,已经跟在父母那边不一样了。

跟父母待在一起,工作有熟悉的叔叔阿姨关照着,顾相宜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在监视着,现在天高皇帝远,就算她的家世听起来再厉害,这边的人听了就听了,照样把她当成普通的朋友。

——她在工作上所获得的夸奖也是真实的。

顾相宜感受到了自己一天天的进步,比起男女之间感情的事,顾相宜目前更想要学着做一个独立优秀的人,认识更多的朋友。

吴隽对她道:“对于那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不用了,吴医生。”顾相宜摇摇头:“我真不是对你死缠难打,就是觉得一个熟悉的老乡在这里,见面挺好的。”

吴隽:“……晚上一起吃个饭吧,算是我对你的道歉。”

“不用了不用了。”这边的人嘴跟漏勺一样漏的要命,年轻的小护士和卫生员最喜欢聊八卦,她要是跟吴隽一起吃饭,万一传出去风言风语,她哥顾晟又要笑话她。

她小哥那张嘴厉害的要命:“是吧,我没说错吧,我这个妹妹跟个苍蝇一样,在人家身边赶都赶不走。”

顾相宜已经跟嫂子说了,说自己要认真工作,要当一个优秀的护士,这会又被人家勾勾手指招过去。

她就丢脸丢大发了!

顾相宜也是要面子的人。

“吴医生,还是算了,咱俩别单独相处,免得引起别人误会。”说罢,顾相宜转身就走了,她觉得自己目前生活的十分不错,不想再节外生枝。

吴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如果顾相宜想用这种办法来招惹他的注意,他绝不会上钩。

吴隽不信顾相宜会这么简简单单放弃他。

也怪他自己,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给她一点希望。

*

休了两天假,展艾萍又要回乡镇医院连上三天班,这天她刚到医院接班,一对夫妻俩急匆匆抱着一个孩子来求医,后面还跟着一个短头发的中年妇女。

那孩子是个早产儿,还是个小姑娘,才出生没多久,整个婴儿还不到两公斤,小小的一个,男人一直说让她救救孩子。

他身旁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脸色看起来极为苍白,同样神色慌张地看着展艾萍。

后面跟着的妇女是男人的大姐,嘴里还在嚷嚷:“活不了了活不了了,这么丁点大个孩子,还是个女孩,留着有什么用?”

这个年代的婴儿死亡率极高,超过百分之五十,几乎一半夭折,死掉一个婴儿,对于普通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叫你别娶她,你偏要娶她,瘦巴巴的,一看就不好生养,好不容易揣个蛋,还是个瘟的。”

女人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个刚刚生产过的瘦弱女人,在乡下人眼中,还是胯大肩宽的女人好。

“谁家女人生孩子跟她一样矫情,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生了半天都生不下来,现在生了个瘟种,连奶水都没有……我之前生了四个孩子,临产前还下地干活,见红了,肩上还挑着担子呢,到了树底下,一撇腿就是一个男娃。”男人的姐姐趾高气昂,显然是非常不满意这个弟媳妇。

瘦弱女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嘴唇惨白,手在发抖。

展艾萍接过男人手中的孩子,她把秦艳芳叫过来,两人用纸箱和干净的衣服棉被给孩子做了个小小的保温箱,输液瓶里装上热水,给孩子保温。

展艾萍前几天才给镇上一妇女接生过,知道她家乳汁多,打发男人去那人家里要点母乳来,男人迟疑着走了。

男人的姐姐见状,在一旁拉开了嗓子:“别费那个事了,这孩子我家不要了,死在你们医院算你们医院的——”

“我知道你们就想骗钱,老婆子都说活不了了,我跟你说,他俩一分钱都没有。”

面色惨白的女人这时候拉住展艾萍的的手,颤颤巍巍掏出一把零散的钱票和硬币:“医生,我这里还有几块钱。”

一边那个中年妇女眼睛都直了,暴跳如雷:“就知道你还藏着钱——”

她正要伸手来夺,展艾萍抓住她的手,那妇女发现自己竟然一动都不能动,她一脸惊悚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

她原本以为这位女医生年轻,胆子小,好欺负,却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

展艾萍面无表情道:“让开,别耽误我治病,我脾气不好,以前是个女兵,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不在军医院吗?”

那女人愣住了,一旁的瘦弱女人也愣住了。

“因为我暴脾气,打断了病人家属的腿。”

中年女人往后缩了下:“你蒙谁啊。”

“要不你试试,我从小跟人打到大的。”展艾萍撸起袖子,她抓住中年女人的胳膊,女人一下子就发现自己的手麻了。

展艾萍把她推出去,中年女人脸色不好看,觉得她有妖法。

此时又围了几个人来看戏,中年女人不好再闹事,跺跺脚走了,她怕要付医药费。

“谢谢你医生。”瘦弱的女人迟疑地看着她。

“你先坐下来,我看看你情况。”展艾萍早就发现这个产妇的不对劲,她在发热,情况很糟糕。

展艾萍和秦艳芳之前一起清出来了一间空瓦房,里面放了个简陋的木板床,打算充当病房,她把女人扶到那里去,叫药房的人抓药,又给她输液。

这个女人叫做王小月,她丈夫姓郑,叫郑铜,郑铜把母乳端回来了,展艾萍给孩子喂上,他嘴里念念叨叨着:“医生,能活吗?能活吗?”

接生的那个人说,他妻子以后生不了了,就这么一个唯一的女儿,要是没了,妻子该多伤心。

“细心照顾,能活。”孩子早产,还有点黄疸偏高,展艾萍让男人守着,教他怎么消毒,怎么照顾婴儿。

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不好,人们的卫生知识也堪忧,婴儿夭折率高,也与此相关,产妇生产环境不好,给孩子剪脐带不讲究,婴儿的脐带破口也容易感染病菌。

展艾萍又给孩子处理过,检查她的情况,等过了一天,这孩子能吃奶,好好的,就这么吊着命,像一株有韧劲的草一样,活了下去。

王小月的情况也恢复得不错,展艾萍把孩子抱到她面前,王小月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要是没活下来也好,免得以后遭这种罪。”

很多姑娘生孩子前不知道,以为最痛苦的时候是生孩子的时候,其实最难熬的是给孩子喂奶,日夜睡不好觉,就跟痛经一样,有些人天生体质好,有些人就是钻心的痛,反反复复发炎,偏偏还会有同样性别的人在旁边说风凉话,说你矫情。

说自己从来不痛经,说自己生孩子有多简单,说你是孩子亲生母亲,竟然这么狠心,不亲自给孩子喂母乳,将来孩子身体差怎么怎么的,很多产后抑郁症就是这么来的。

展艾萍跟她道:“她能活下来,福大命大,以后是个有福气的。”

“你们夫妻这么看重她,这也是她的福气,以后好好养她,叮嘱她多读书,将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王小月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婴儿,怔怔道:“我也让她去当一名医生。”

“让她去读大学。”

郑铜和王小月夫妻俩给孩子取名雪梅,郑雪梅,寓意梅花香自苦寒来,他们没什么文化,只是听人嘴里念叨过这句话,经历严寒,梅香四溢。

展艾萍教王小月辨认草药,也教她回去后怎么养身体,怎么照顾小婴儿。

小雪梅在医院里养了好几天,越养越壮实了,郑铜带着王小月出院了,出院前对展艾萍千恩万谢的。

医院里的小婴儿离开了,秦艳芳还有点遗憾,她觉得逗孩子还挺好玩的。

秦艳芳跟展艾萍道:“等以后将来我结婚生孩子,一定找你接生。”

“就你剪脐带最好看。”

“我觉得她们的手艺都不如你,孩子的脐带还是剪好看点的好。”

展艾萍:“……合着你就为了让我剪脐带,那你生吧,生完了再叫我进去剪脐带。”

“别呀萍萍,需要你在身边护我小命,女人生孩子,还真是一趟鬼门关,那么可爱的孩子,也怕养不活。”

“真的,她们都说你剪得脐带好,孩子养的也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