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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据不知怎么种那些稀有的白花是真, 想向农夫请教也是真。小太子走到门外,马车还没来,他又折回去令枇杷把他以前用的小竹篮找出来, 再装一些糕点。

为了给小太子做吃食,庖厨定做一个小火炉,一些小笼屉。糕点做的小小的, 小太子一口一个,一笼屉吃个半饱, 喝点粥刚刚好。可是这么小的点心全带上也不够霍去病一个人吃的。

韩子仁找卫尉调人得许久, 小太子趁机去膳房。

霍去病跟上:“去陛下的膳房做什么?”

膳房有给皇帝准备的茶点。小太子拿走一半点心, 篮子变重, 小太子塞给霍去病。

霍去病打开篮盖, 里头塞得满满的:“我们不是去春游。”

“顺便春游可以吗?”

小太子翘了下午的课, 有的是时间,必须可以啊。

不可以小太子又得埋怨他欺负人。

人不大缠人的工夫了得。

“如果春游就不能只带点心, 还有烧烤工具。”霍去病怀疑太子宫没有烧烤工具,令膳房厨子替他收拾一份。厨子还有给霍去病准备一包碾碎的细盐, 磨碎的八角、花椒等香料粉。

春天是牲畜繁衍的季节, 不宜打猎。但也有许多野物可以打来烧烤。比如野鸡,野鸭, 比如堪堪结束冬眠的蛇, 水中鱼等等。

出了西安门, 霍去病暗暗琢磨抓鸡还是找兔子, 小太子琢磨如何向农夫请教。

往南一二里路, 一行人往东, 走了不知多久,浓烟伴着微风吹动车帘。小太子挑开车帘, 看到远处青烟滚滚:“表兄,着火了。”

霍去病急急转过身,仔细眺望,顿时想把小太子扔出去——吓着他了。

“没看见烟火后面有人?农夫故意点的。”

小太子说出口才看见。

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小太子故意说:“放火玩儿吗?”

霍去病不知,手伸到外面敲敲马车,身着常服的禁卫上前:“冠军侯。”

“他们为何在地里烤火?”霍去病朝烟火缭绕处睨一眼。

宫中侍卫当值期间也有机会出宫,还有休沐,知道的琐事自然比霍去病多一些——近半年想同他结交的人多不胜数,霍去病为了躲他们,不是去军营就是留在宫中。

侍卫思索片刻:“跟朝廷告示有关吧。冠军侯想必也知道,草木灰可以杀虫。前几日我回家还碰到几个推着板车的农夫用麦秸跟我家换烧火灰。”

难怪这几天总能闻到烧火味。亏得他以为什么人烤火。

霍去病:“有人在此点火,看来不远处就有村庄。小公子,想好怎么向农夫请教了吗?”

小太子摇摇头。

霍去病:“不急。改日我陪你去上林苑。你父亲前几年为了种果树,网罗许多人才。匠人一多,他竟然还想种荔枝。”

随行的侍卫听到这话神色复杂,堪称一言难尽。

霍去病撑着车窗问他:“你也觉着陛下异想天开?”

“我没这样说。冠军侯莫要冤枉在下。”陛下知道冠军侯这样说他,顶多骂一句“混小子”。他们可得不到这般宽厚。

马车沿着乡间小路又行二三里,停在村口。

突然来了许多生人,村里草木皆兵,狗吠鹅叫,跟从早到晚静如死水的深宫相比,一行人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军中人虽多,除了校场和伙房,其他地方都很安静。

冠军侯府的奴仆不敢张狂,长平侯府的卫不疑不哭,府中也很安静。

突然跳出这些地方,霍去病一时间很不习惯。

小太子往热闹的东西市去多了,看到村民往村口跑,小孩好奇地绕着大马打量,仿佛到了东西市。小太子碰一下韩子仁,韩子仁抱着他跳下去,朝马车靠近的村民停下。

看起来像里正夫人的老妪问:“公子来我们村找人,还是路过?”

韩子仁胡扯:“马车颠簸,公子累了,担心路边有凶兽,拐到贵村歇歇脚。”

二三月地里没什么庄稼,天暖了,猫冬的虎狼都出来了,你死我活,山上生活不易,很多凶兽都往山下跑。韩子仁此话得到所有村民一致附和,请他们进院歇息。

霍去病终于想好姓什么,撩起车帘下来。

村民们吓一跳,里头竟然还有一人。

霍去病自报家门:“我是他表兄。”

老妪解释她乃里正之妻,又自报母家姓王。霍去病要是村里人,王氏怎么也得来一句,她和太后五百年前是一家。

王氏时常进城,见过商贾、公卿子弟,随从不少,但很少有人带剑。小太子的随从个个腰别宝剑,王氏怀疑这一大一小乃皇亲国戚。给她个胆子也不敢当着皇亲抖机灵:“公子怎么称呼?”

“姓曹。”

王氏脸色微变,想起什么,顿时变得很是恭敬:“曹公子,小公子,快快请进。”说话间去前面引路。

霍去病到小太子身边,小太子抓住他的手要抱。霍去病抱起他:“有事?”

小太子趴在他耳边问:“我姓什么?”

霍去病:“有人问你你就说姓张。”

“张”有何讲究。小太子如果没有猜错,“曹”是叫人误会他是曹襄。张姓,刘据福至心灵,二姑母南宫公主的夫君姓张。

农家房舍简陋寒酸,王氏不好意思把一大一小两位金玉一般的公子迎进屋。她从屋里找出两个干净的木墩,又在木墩上铺上新织的麻布,“曹公子,小公子,请坐。”

王氏又叫儿媳女儿烧水,叫孙子下地喊里正。

霍去病一听“下地”,顺着她的话问:“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地里好多人放火,烧什么?”

“烧豆叶jsg。”王氏认为他不知道什么是豆叶,便解释去年秋黄豆成熟,豆叶落了一地,往年都是留着肥田,今年朝廷说烧的灰可以杀虫,他们见别的村都在烧,也想烧烧看。

虽然王氏不敢问,但她算算那位的年龄,觉着八九不离十。

天子近亲,一定比他们乡野小民知道的多。王氏装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好奇地问:“曹公子很像读书人,曹公子能不能跟咱们说说草木灰能不能杀虫。”

霍去病不懂农事,但他了解天子。陛下敢昭告天下,那就一定没错。

“可以。”

小太子点头:“草木灰还可以入药。城里医者都知道。”

王氏悬着的心落到实处,脸上的笑容真诚许多:“两位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霍去病半真半假地解释今年冬天冷,自打腊月没出过城,今日天气极好,出来透透气。霍去病还记得他们进村的目的,一副好奇的模样问:“说起地里的虫,日前我得到几粒珍贵的种子,想种木框里又担心不如种在地里长得好,种地里又担心刚发牙就被虫吃了。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

论种地王氏不如日日跟土地打交道的里正懂得多,就请他等等里正。

里正一看外头的马车就知道来的是贵人,可当他看清院里的人还是险些失态。里正心里怦怦直跳,难为他面色如常,拱手见礼:“两位公子,小人来迟了。”

“是我们叨扰了。”霍去病开口请他坐下说话。

里正一边坐下一边令儿媳用他的茶叶煮茶。

里正儿媳送来茶汤,小太子给韩子仁是个眼色。

韩子仁把太子的小篮子拿出来。

守着马车的禁卫问:“公子饿了?”

韩子仁微微摇头:“吃人嘴短。不怕他们不说实话。”

禁卫讶异,太子小小年纪竟然会收买人心。

不愧是陛下的儿子。

韩子仁笑笑拎着篮子进去:“公子,早饭用得早,该饿了吧。”到刘据跟前单膝跪地,王氏叫儿子搬来用饭的方几。韩子仁把点心一一摆出来,挤在院里的小孩们禁不住咽口水。

小太子挑一块,给霍去病一块,又问韩子仁吃不吃,韩子仁微微摇头,转手给里正,请他尝尝。随后韩子仁重拾刚才的话,问里正像“曹公子”说的那种情况怎么办。

乡间种粮食种菜没有那么小心。农闲的时候里正带着不用服劳役的村民去城里给贵人干活,见过一些人家先育苗,苗长大了不怕地里的虫子啃食再移到院中。

里正说完很是不解:“曹公子合该知道才是。”

“曹公子”笑道:“家里有奴仆,平日里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一时忘了问他们。”

“这倒也是。”里正想起什么,“倘若公子还是担心虫把根啃坏了,种的时候可以多裹一些泥。根穿过厚厚的泥层扎入土里,就算有虫子啃掉一段根,您的花一样能活。”

小太子忽然想起前世去灵植园的时候,种灵草的师弟并不是挖个坑埋点土浇点水,而是移栽。

小太子扯一下霍去病,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怎么种啦。

霍去病捏捏他的小脸,不愧是他表弟,一点即通。

“歇好了吗?歇好了就走吧。”霍去病问。

韩子仁收拾点心。

霍去病:“别收拾了。”

霍去病为人豪爽,平时领着赵破奴去东西市,他买什么总会给赵破奴买一份。战场上也会把一时用不着的匕首借给手下兵卒。找到匈奴珠宝,他挑一两样就分给底下人,哪怕他独自找到的。

霍去病冲不敢靠近的孩子们抬抬下巴:“我们还得去别处看看,拎来拎去碍事。”

其实霍去病也不想吃面食点心,他更爱肉。

小太子得了不少种子,宫里会种地的只有张顺子一人,以后难免要来麻烦乡民。韩子仁想到这点,看一下大概有多少小孩,糕点掰成两半,挨个分下去。

博望苑也有擅种田的农奴,但他们怕说错话,不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子仁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没有提醒小太子去博望苑。

里正看着霍去病一行远去,万分感慨:“不愧是平阳侯。”

王氏:“真是平阳侯?我一直担心又是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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