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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春分不禁问:“不然吃啥?”

“农村人过年也不吃窝头和萝卜干。”

窝窝头和萝卜干还以我的名义送,你怕不是想我死的快点。

这句话在邵耀宗嘴里酝酿好一会儿,硬是没敢说出来。

灯熄灭,厚厚的窗帘遮住月光,屋里漆黑一片。杜春分没能看到邵耀宗那欲言又止复杂的表情,道:“他是局长,粮票、油票、布票各种补贴肯定比你我多。除了这些,烟酒糖咱也没有。不然你说送啥?”

邵耀宗不知道。

甭说没有烟酒糖,今年给购买烟酒糖的指标,就外面乱成那样,由副食厂出面购买恐怕也没门路。

“可是哪有过年送萝卜干的。”

杜春分:“十斤核桃和松子还不够?核桃是你我一个个挑的,松子是你我一个个剥的。不比奶粉麦乳精贵?”

邵耀宗想了想:“你要这样说,那干脆就送松子和核桃。”

“没人做饭,面不会和,盐糖分不清,他吃啥?年三十和年初一吃两天挂面?”

邵耀宗眼中猛然一亮,“萝卜干换糟鱼。”

杜春分不禁转向他。

邵耀宗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有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糟鱼好歹也是鱼。”

“其实是你不想吃吧?”

回答杜春分的是一室寂静。

邵耀宗说的时候没这么想,可比起糟鱼,他更想吃萝卜干。

“要不每样一坛?离过年还早,让副食厂的职工帮你捎两个能盛两三斤的小坛子?”

杜春分不禁说:“真麻烦!”

邵耀宗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耐烦,忍不住说:“那是我岳父,你爹。”

“我又不是他养大的。有萝卜干和窝头就不错了。还糟鱼?烦了我连萝卜干和窝头也没。”

邵耀宗很想帮他岳父解释,不是不养她,他也是没办法。

可万一这话火上浇油,那他老丈人这个年要么去饭店,要么在公安局值班吃食堂,要么只能在家吃挂面。

邵耀宗不敢再劝:“那你看着办。时间不早,早点休息。明儿一早还得去副食厂拿菜。”

“你也知道我忙?我这么忙,做点糟鱼、萝卜干,弄点核桃和松子容易吗。过个年给他那么多,你还不知足。”

邵耀宗无奈又忍不住苦笑,什么叫他不知足。说得好像那是他爹。

“是是,是我错了。我忘了,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杜春分侧过身起来一点,“不是嘲讽我?”

这大冷的天,黑灯又瞎火,邵耀宗可不想在床上跟她演全武行。

邵耀宗伸手把人揽入怀中,叹息道:“我哪敢啊。”

“别说的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邵耀宗心说,你是没欺负,你是直接威胁。

“春分,你要是不困,咱运动运动?”

杜春分一愣,反应过来推开他滚去里面。

被子窄,被她卷走邵耀宗的半个身体露在外面,冷风进来,激的他追过去,“被子!”

杜春分匀给他一点,“睡觉!不许说话。”

邵耀宗不禁笑出声来。

杜春分:“还不睡?”

“这就睡。”邵耀宗把人拉过来,不待她反抗,“挤一挤暖和。”

杜春分眼珠一转,“要不明儿搬——”

“哪也不搬。”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几天几个孩子逮住机会就缠杜春分搬过去。

中堂烧着烤炉,被子里有热水袋,窗户被杜春分堵的严严实实,西卧室比他们这边暖和,压根冻不着她们。

她们觉得冷,不过是外面的大雪给她们的错觉。

邵耀宗想到大雪,不由自主地想到野猪。山上野猪那么多,今年冬天还得下山。

翌日清晨,杜春分起来洗漱,邵耀宗跑步去部队早训。

早训结束后,邵耀宗发现郭师长和赵政委也在,便把他的担忧告诉两人。

两人家都不是山区的,以前只听说过野猪繁衍的快。然而去年才知道多快。堪称恐怖。

师长也不想大年三十提着枪赶野猪。

农历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杜春分跟一团的人进山打野猪。其实不用她出手,她过去只是便于食堂名正言顺分一头猪肉。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食堂再次得了一头野猪。

腊月初又去一次,每家每户从食堂买两盆野猪肉,学生把剩的米面吃完,也迎来了期末考。

天气冷,猪油能放许久,杜春分就把食堂的猪油藏在锅里。锅盖上压两块砖,以免老鼠偷吃。

杜春分核算好账簿,交到池主任那儿,无事一身轻,开始慢悠悠准备年货——蒸馒头、窝头和粘豆包。

白面馒头吃起来劲道还有回甘,邵耀宗不就菜也能吃四个。尤其刚出锅的,越吃越想吃。

杜春分特意挑个好天气,大铁锅拿出来用大铁锅蒸馒头。

邵耀宗帮她烧火,发现面挺多,小声说:“要不再给你爹拿几个馒头?”

“总共没几个,给他我们吃啥。”杜春分瞥他,想啥呢?一家六口过得紧巴巴,还接济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高官。邵耀宗的脑子没毛病吧?还是“愚孝”压根没好,只是从他爹娘变成她爹,“又不是没钱没面。甭说馒头,肉包子人家也能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吃一个扔一个。”

邵耀宗想说,这是过年,又不是平时。再说了,那是她亲爹,不是公爹。

用得着算这么清吗。

杜春分:“我算的好好的,二十四个,我们一人四个。”

邵耀宗看了看还没揪成剂子的大面团,“你怎么算的?”又瞎胡扯。

杜春分瞥他一眼,“我虽然不是白案师傅,也知道几斤面能蒸几个馒头好吧。”

邵耀宗服气,“粘豆包呢?”

杜春分想了想,也好,吃萝卜干吃腻了能换换口味:“那就给他拿几个。”

邵耀宗暗暗松了口气。

“窝头去掉几个。”

邵耀宗扶额,这什么闺女啊。

“邵营长,电报。”

邵耀宗立马出去,看到来自张连芳和杜二壮,心一下子冷了,跟屋檐下的冰凌子那么冷。

外面有太阳,虽然还是零下,但远没有早些天冷。杜春分就在外面揉馒头。邵耀宗的表情她看得一清二楚,故意问,“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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