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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不逾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秦江月下了面子, 哪怕隔着天幕,也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但他克制着,并不发泄出来。

“为何教不了。”他冷冰冰地问, “近日身子更不好了?你法阁里来, 我为你注灵。”

慕不逾是法修, 他来为秦江月注灵不会使他伤势更重, 确实可以帮他缓解痛苦,但秦江月还是拒绝了。

他一言不发, 背对着所有人,手抬起, 在傅蘅芜的注视下唤出了降魔剑。

傅蘅芜看到降魔剑的一瞬间眼神就炙热起来。

他从前在人界是个散修,漂泊无依。

在慕不逾找上他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和那位天下闻名,凡人为其建起无数庙宇的潮凝真君一样, 是天生剑骨。

他知道自己有些灵力,可从前在仙府来招收弟子时做过灵根测试,是驳杂的五灵根,连无争仙府的外门弟子都没资格做。

他没想到时隔多年, 命运终于眷顾了他。

降魔剑, 那是剑仙曾经的佩剑,在秦江月出生之前,一直封印于镜湖湖底。

秦江月出生那日, 紫霞道光印满天际,平静如镜的镜湖波涛汹涌起来, 降魔剑冲破结界飞出, 带着所有人找到了他。

一开始他们也很慎重,观察了这个孩子两年, 发现他果然灵气强大,出生就是筑基便不谈了,更是与降魔剑契合无比,是因着秦江月才有了天生剑骨这一说法。

至于剑骨真正是什么样的,也没人真的见到过。

秦江月是剑骨的拥有者,慕不逾要他来判断傅蘅芜能不能用也无可厚非。

降魔剑迸发出慑人的剑意,薛宁就在秦江月身边,距离它很近很近,但一点都没被影响到。

倒是其他人,除了秦白霄,全都被刺痛了双眼,无法自控地疾步后撤。

隔着天幕,慕不逾静静看着这一切,已经明白秦江月的意思。

“降魔剑不会接受他。”

秦江月轻轻动了一下手指,降魔剑就飞到了秦白霄身边。

“白霄,握剑。”

秦白霄怔了怔,手臂僵硬,在兄长的眼神下缓缓抬起手。

降魔剑剑身颤动,须臾后,被他握在手中。

剑意瞬间休止,一切威压都消失了,秦白霄似乎收服了它。

薛宁看到慕不逾脸上露出吃瘪的表情,心里莫名愉悦,可她还不及高兴,就察觉身边人气息不对。

她陪在秦江月身边时间不短了,立刻明白他要撑不住了。

“降魔剑已经认了白霄,便不会再接受其他人。府主尽可培养这位天生剑骨的师弟,只是我的道法实在教不了他,只能教给我弟弟。”

秦白霄是秦江月的亲弟弟。

直到此刻他仍在强撑着,在慕不逾面前为秦白霄拿到筹码。

秦白霄手握降魔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根本没有收服它。

是兄长。

是他让降魔剑这么温顺地待在他手中。

秦白霄很清楚兄长这么做的原因,他红了眼眶,看兄长示意薛宁扶他离开,追了几步,又握着降魔剑停下来。

他转过身,挥剑而起,对傅蘅芜道:“来打一场。”

不能浪费兄长的一片苦心。

他是为了他的未来,他要让他放心。

傅蘅芜微微皱眉,那眉眼之间真是和兄长有几分相似。

这几分相似让秦白霄更加厌恶。

这个人来到仙府不过几日,便和温颜、慕妏都关系极好,时常露出那种几乎是刻意模仿兄长的笑容,看得他恶心无比。

“府主看过,自当更明白你我的实力差距,拔剑吧!”秦白霄冷冰冰地说。

薛宁扶着秦江月走出不远,就听到后方剑鸣声,她不用想都知道那是降魔剑。

秦江月体内有魔气作祟,是魔神留下的,降魔剑也无法逼出来,又或者说就算可以逼出来,那也要他跟着一起死,得不偿失。

手臂一沉,秦江月靠在她身上急促喘息,再次以如今的身体操纵自己的本命剑,使得秦江月伤势更重了。

薛宁感觉手臂除了沉还有些炙热潮湿,心里一紧,正想低头查看,就被秦江月按住。

“别看了。”他呛咳两声,“是血,你看了会吐。”

“……”薛宁半晌才说,“回去躺着。”

秦江月倒是不反对,只是低声道歉:“抱歉,弄脏了你的衣裳。”

“……说得都是什么话,没力气就别吭声,尽说些无谓的话。”

他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是错觉,这之后一路都很沉默,也不是特别痛苦。

秦江月早已习惯这些疼了,只是突发奇想,知道要用什么给薛宁做本命法器了。

靠近后山时,他抓住薛宁的手:“尽快决定想要怎样的法器。”

薛宁烦不胜烦,对这句话的潜台词非常了解:他时间不多了,再慢就没办法亲手帮她做了。

“我的法器自然是自己想办法,你别老惦记这事儿,你又没答应过要给我制本命法器,不用这么急着给自己找活干。”

薛宁扶着他往回跑,跑了几步觉得太慢,大声道:“小龟!来驼人!”

小龟从不知道哪个草丛里钻出来,身体缓缓变大:“来了阿宁!”

变大了才发现要骑龟的不止是薛宁,还有秦江月。

两人依偎着靠在龟壳上,小龟腾云驾雾,回去的速度明显加快。

薛宁稍稍松了口气,低头看怀里的人:“怎么样?做点什么可以让你稍微好受一些?”

秦江月闭着眼,眉心血印又加深了,阳光洒在他脸上,看不到半分生机,尽是破碎和哀忘。

“回去躺着便好。你今日还要修炼,不必管我。”

他的声音很轻,他们靠在一起,彼此感受着对方的温度,薛宁明显是不舒服的,但她最近进益很快,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忍不了他身上忽冷忽热的温度。

她稳稳地坐在那由他靠着,像磐石不转移。

秦江月飞快地皱了皱眉,在薛宁注意不到的地方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裳一角,那谨慎小心的样子,是从未在潮凝真君身上出现过的。

薛宁根本发现不了这样的小动作。

她满心都在想,自己确实得加快修炼进度,秦江月身体已经是这个样子,后山容不了她几日了,魔神也快来了,到时真的把他一个人丢在后山躺着受魔神折磨,她实在做不出来。

纠结了一下,薛宁直接拍了拍龟壳:“小龟,调头,去镜湖。”

小龟不疑有他,立刻照办,秦江月看着云层下的方向变化,眼神有些空茫。

病美人真是让人心疼,薛宁也不解释,等小龟如常地穿过镜湖结界,就让它把两人放下。

“这里躺着可舒服了。”

薛宁从乾坤戒里拿出一条毛绒毯子,铺在白色的绒花灵植上。

“我之前累了就在这里躺一会儿,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去对岸修炼,免得木灵扰到你。”

她把秦江月安置好,还替他垫好了枕头,就和照顾孩子那样。

“要我说你就该每日来这里晒一晒,整天在屋里躺着可不行,一天至少得有半个时辰的大户外知道吗?”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在照顾伤患,而是在育儿。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修炼啦,哪里不舒服就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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