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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时一愣,他笑起来,拿湿漉漉的手捏少年的脸,“对,哥哥我不会害你。”

黄单说,“别在外面碰我,会被人看到。”

陈时的喉结滚动,他呵笑,“昨晚还跟我讨论什么硬不硬的,这会儿害羞了啊。”

黄单看他,认真的说,“在你面前我怎样都可以,别人不行。”

陈时咳了咳,转身走了,边走还边嘀咕,“妈的,还没成年呢,就一天到晚的勾||引老子,活腻了是吧,等着,老子早晚要好好收拾你。”

黄单听见了,无意识的笑笑。

上午张老师过来了,陈时去找他,把学费一交,就成了画室里的一员。

陈时平时要画练习,自己的画板就没带过来,丢屋子里了,很随便的在画室角落里找了块旧画板用。

画室有一排抽屉,谁抢到了就是谁的,晚了就没有,黄单有一个,里面放着画纸颜料铅笔之类的东西,他拿了一张画纸给陈时。

“你要用胶带,还是钉子?”

陈时说,“胶带。”

黄单在抽屉里找找,把大半卷透明胶带递过去,“我不用这个,放你的工具箱里吧。”

有一些人觉得用钉子固定画纸,角会容易翘起来,他们更喜欢用胶带,把上下左右粘贴在画板上。

陈时也不客气,接过胶带就用。

画室新来了个人,还是一个超帅的男生,周遭的空气都静悄悄地发生了变化,之前见过陈时的人要淡定些,没把好奇跟激动全表现出来。

不过在陈时画画的时候,见过的没见过的都会凑过来,他们也不说话,就在后面看着。

陈时习惯了,所以他没露出什么不耐烦,或者不自在的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曲着长腿,单手拿着铅笔在纸上画动,认真的样子让人着迷。

黄单没把脖子往陈时那儿伸,他的心情很好,因为手里的铅笔很漂亮。

周娇娇发现了,“舒然,这是陈时给你削的?”

黄单说,“他的铅笔。”

周娇娇好奇的问,“上回他过来时,我看他都不跟你说话,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黄单没隐瞒,“我们合租。”

周娇娇惊讶的张大嘴巴,“合租?舒然,上次我跟你说王吉要搬家的事儿,问你愿不愿意跟他合租,你说你有合租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黄单点头。

周娇娇吹掉纸上的橡皮屑,“舒然,我感觉你有好多小秘密。”

黄单说,“每个人都有。”

周娇娇说也是,她忽然啊了一声,“哎呀,从现在到明年三月份,沈良都要可怜死了。”

黄单说,“怎么?”

周娇娇呵呵呵,“上个月考试,你跟他并列第一,他那脸色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前些天市里办的考试成绩没下来,他心里指不定多焦急呢,现在好啦,多了一个厉害的角儿。”

不远处的沈良跟一中的女生坐在一起,俩人挨的挺近的,好像是在给她改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那个死夏唯……”

呸呸两口,周娇娇在顿了顿以后继续说,“她不是说陈时是画室画的最好的吗?现在沈良的压力得有多大啊,你看他那黑眼圈,人才刚来,他昨晚就开始失眠了,真惨。”

黄单问道,“娇娇,你为什么每次说到夏唯,都会在前面加个死字?”

周娇娇笑的尴尬,“说习惯了。”

她挠挠脸皮,“舒然,你不会觉得我是那种人吧?”

黄单说,“哪种人?”

周娇娇咬唇,“就是那种心很坏的人。”

黄单的视线扫向女生,那里面带着探究,“你是吗?”

周娇娇的反应很大,她站起来,声音细尖,脸因为激动而发红,“我当然不是!”

椅子倒地的声响不小,画室里的其他人都看过来,包括陈时跟沈良,前者冷着张脸,后者事不关己。

黄单摸摸鼻子,小声安抚周娇娇,说他相信她。

周娇娇的情绪似乎收的比常人要快,她又好起来,跟平时一样开开心心的。

黄单随口问道,“你爸还没来?”

周娇娇说没有,“不来才好呢,我巴不得他在年前都别来了。”

黄单盯着女生的脸看,这才发现她的脸有点发白,“你昨晚不会去网吧了吧?”

周娇娇嗯嗯,“我爸好不容易不在,我肯定得去啊,今晚我还去,你去吗?我带你玩劲舞团,我手上有男号,买了很多好看的衣服。”

黄单摇头,“我不去。”

周娇娇说没劲,“你以前不是跟他们几个去玩通宵吗?”

黄单说,“夏唯跟林茂都不在了,我和沈良都不是喜欢玩的人。”

周娇娇唉声叹气,“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夏唯跟林茂的。”

黄单放下铅笔,觉得现在有比画画更重要的事,他侧过身,面朝着女生,边观察边说,“他们只活到了十七岁。”

周娇娇把橡皮抠掉了一块又一块,“是啊,永远都是十七岁,不再衰老,不再感觉到疼,也不再悲伤,不再有痛苦,多好啊。”

黄单想看这个女生的眼睛,可她一直垂着头,他看不到,“你的想法很危险,也很愚蠢。”

周娇娇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抹青春的笑,“随便说说而已啦,我还有我爸呢,他虽然管我管的特严,但是我不会不要他的。”

黄单看女生的眼睛,那里面有的是往常一样的单纯,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搜寻更多信息的机会。

中午黄单跟陈时一起走的,沈良没跟他们搭伙,前一步离开的画室。

黄单要回去淘米烧饭,陈时没让,“炉子很难点的,中午就别烧了,去外面的小饭馆吃吧,哥哥我请客。”

不多时,俩人就坐在了西门外面的其中一个小饭馆里。

一盘炒饭配一碗紫菜汤,满嘴都是味精的味儿,鲜的黄单胃里难受,他炒菜不会放味精,不喜欢。

陈时拿勺子挖着饭菜吃,声音模糊,“皱什么眉头啊,有这么难吃?”

黄单拽纸巾擦小手指边的铅笔灰,“我的不好吃。”

陈时咽下嘴里的饭菜,“要不你尝尝我的?”

黄单不擦手了,拿自己的勺子在他盘子里挖了一点到嘴里,“也不好吃。”

陈时揶揄的勾唇,“弟弟,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娇气了,你这是活出了少爷的样儿。”

黄单,“……”

陈时给少年重新点了份猪肉白菜的饺子,他低头继续吃饭,突兀的说 ,“以后她给你糖,你别要,要了也别吃。”

黄单问道,“为什么?”

陈时瞪他一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没事干嘛要人家女生的糖果?知不知道你收了,她就会误会你不讨厌她,甚至还有点喜欢她。”

黄单说,“会吗?”

陈时桌子底下的脚踢过去,力道不大,“你说呢?”

黄单抿嘴,“那我以后我不要了。”

陈时喜欢少年乖乖的,想抓起来捏捏,揉揉,搓搓,再咬咬,把他弄哭。

这想法太不要脸了,陈时手里的勺子掉下去,在盘子上磕出清脆声响,他站起身出去,招呼没打,脚步匆忙,身形慌乱。

黄单没走,等着那份饺子上桌,他细嚼慢咽的吃完了才走。

路边有好几家小店,卖零食的,黄单随意进去一家,称了一点小饼干,蚕豆,葡萄干,原味的瓜子,他付了钱,慢悠悠的回了住处。

门是掩着的,黄单把门推开,迈开脚步进去反手带上门,他腾出手撩开帘子进了里面,看到男生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做卷子,背影都透着一股子专心刻苦的意味,就差来一个头悬梁锥刺股了。

黄单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行李箱上面,发现桌上多了一袋子糖果,五颜六色的,他剥开一个丢嘴里,甜甜的。

陈时正在做题,快解完了的时候听到头顶响起声音,“错了。”

他手里的笔一顿,就拿起来转了几圈,“哪里错了?”

黄单弯下腰背,从陈时手里拿走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把那道题解了出来,“这样的。”

陈时把草稿纸拿过来,眼底掠过惊讶,“你不是文科生吗?”

黄单吃着糖,他在现实世界是理科生,当年说他是什么理科状元,具体考多少分都忘了,“文科生也有数学。”

陈时靠着椅背,拿回笔转圈,说实话,他费了半天劲才开始解题,还是错的,结果少年轻松就解了题,用了自己没想到的公式,有那么一丁点被打击到了,但面上没露出来。

“你做过这卷子?”

黄单拿了那张卷子看,忽略掉填错了的两道选择题,“没做过。”

陈时不信,“别跟我说,你是第一次见刚才那道题。”

黄单明白他在怀疑什么,“数学不难的。”

陈时一口血都快吐出来了,数学不难?开什么玩笑,有时候碰到难解的题,脑细胞全死了,他饶有兴趣,“那你说哪门科难?英语?理化生?不对,你是文科生,政史地?”

黄单说,“都很容易。”

陈时拿笔往上指了指,“看见了吗?”

黄单不解,“什么?”

陈时说,“牛在飞,你吹上去的。”

黄单,“……”

他端起陈时的杯子喝水,站旁边看对方做卷子,“为什么自己先走了?”

陈时的手一抖,圆珠笔芯在卷子上面划了一下,我他妈的能说再不走,就在小饭馆耍流氓吗?不能说。

见陈时没反应,黄单又问了声。

陈时闻到了淡淡的甜香,苹果?还是草莓?操,想什么呢,他的语气很冲,面色也不好看,“你吃饭那么墨迹,谁有空等你。”

黄单哦了声。

陈时翻了下草稿纸,在上面解题,“睡午觉去。”

黄单的舌头卷着糖果,一边的脸鼓了个小包,“我不说话。”

陈时又闻到了那味儿,是从少年的嘴里飘出来的,他口燥,拿笔的手也紧了紧,“弟弟,你吞个口水,都能影响到我,赶紧走,快点!”

黄单去睡觉了。

陈时把笔丢桌上,他撑住额头使劲按按,以前不这样的,情啊爱啊什么真无所谓,现在动不动就往那事儿上面想。

脑子里全是水,黄色的。

周五的晚上轮到沈良当模特,黄单终于又等到了。

现在连目标的影子都没抓到,他知道对方不会收手,后面还有动作。

沈良这次虽然没有请假,但他也没有自己上,而是从外面找了个模特,他的这个举动在黄单的意料之中。

找别人来替自己,既能查清事情真相,又能让自己从当事人变成旁观者。

那模特是个中年人,国字脸,短发,带着眼镜,唇厚,脸上有岁月留下的道道沟壑,脖子上有一条项链,他很配合的坐在椅子上,不会乱动,话也很少。

黄单的左边是陈时,右边是周娇娇,他刚起个外轮廓,就被打断了。

周娇娇说十句话,顶多只动一笔,她不但话多,语速还快,叽里呱啦的,模特大叔脸上的瘊子都能被她说半天。

陈时在另一边,他都有些受不了,“你不烦?”

黄单说,“还好。”他会自动屏蔽不重要的信息。

陈时咂咂嘴,想不佩服都不行,他趁人不注意就从少年上衣口袋里拿走一颗糖剥了吃。

大概是黄单的身边多了陈时,周娇娇不怎么高兴,每次找他说话都会看看陈时,那样子像是很不喜欢进来的第三者,觉得是个多余的,不应该存在。

陈时视而不见。

黄单坐的位置都偏向陈时。

周娇娇跟黄单说了会儿话,纸上就多了个人脸,她站起来,去了沈良那边,“你怎么每次都不自己上去坐啊?”

沈良在画模特的眉眼,“有那时间我还不如画画。”

边上的人很赞同,“就是啊,当个模特就是三小时,能画一张画了,而且坐那上面屁股很疼的。”

周娇娇可惜的说,“我还想画你呢,哎,这次又不行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你。”

沈良腕部的力道失控,笔芯断了。

十点多,刘老师让大家回去,黄单一边跟陈时说话,一边看沈良。

沈良没注意到黄单的视线,他在跟刘老师打招呼,说自己晚上想留下来画通宵。

刘老师同意了。

很快就要开始单招考试了,时间紧迫,只要自己觉得没问题,是可以留下来画画的。

画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就剩下黄单,陈时,沈良三人。

陈时收拾完了问道,“沈良,你还不走?”

沈良站在画架前面整理笔袋,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异样,“你们先走吧。”

黄单还没开口,陈时就已经把他拽出了画室。

把画室的门关上,沈良搬了张椅子过来,眼睛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几张画。

画室里死寂一片。

沈良一动不动的坐着,戒备又不安的瞪着,好像地上的那几张画里会突然伸出来一双手,掉出来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

夜渐渐深了,沈良一直睁着眼睛,浑身的肌痛,他想睡觉的时候就去洗冷水脸,拼命让自己清醒起来。

两点左右,沈良发现角落里的水龙头停水了,那里面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嘶吼,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打了个冷战。

应该是冻到了,沈良心想。

对了,院子里还有个水池,沈良往外面走,他走到门口时顿住了,“不行,我不能出去!”

沈良赶紧转身回了里面,他坐回椅子上,困了就咬自己,把两条胳膊咬||出了多个渗血的牙印。

窗外的黑暗慢慢消失模糊,鱼肚白翻了出来,天亮了。

地上的画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沈良合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开心的笑起来。

昨晚他一直在画室里,那人就不敢来了。

夏唯是自己杀了自己,林茂是意外,他们的死跟画没关系,太好了。

沈良在心里冷笑,先不说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那么做,只要是人干的就好,他一定要把对方给揪出来。

没到八点,门外就有两个学生进来,其中一个往里面那间走,看到沈良时很吃惊,“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该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沈良笑着说昨晚画了个通宵。

那学生佩服的竖起大拇指,“画的牛逼,还这么用功,我要是跟你一样,我爸妈做梦都能笑醒。”

笑了笑,沈良从地上拿起自己的画板,准备放到画架上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他侧过头,斜着眼睛看去,眼睛猛地睁大。

那张画下面还有一张。

沈良快速把钉子全部拔掉,一把揭开上面的画纸,下面那张画暴露在他眼前。

画里的人跟模特的发型,衣领一样,甚至连脖子上的项链,带拉链的外套都是复制的,只是人脸变了。

那是他的脸。

沈良瞪着画里的排线,呼吸急促,手指发抖,脸白的跟鬼一样。

这是他自己画的。